只见阳春伸出如玉葱般纤手,轻轻在琴弦之上,拔了三下,琴弦颤动,琴音如水中涟漪,从琴身上激荡扩散而出,直奔宾客人群,众人只觉自己的心脏被这三声琴音所带动,跟着一齐不受控制地连续跳动了三下。
众人只觉胸口如千斤之力连续撞击了三次,胸闷之气一下子汇聚在了胸口,实在难受之极,想要开口大喊,将胸口闷气一吐而快,喉头嚯嚯作声,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宾客们只好用尽全力去抵挡这琴声对身体的压迫时,琴音已然飘散,众人终于吐出了胸中郁闷之气,正要发作,但觉四肢百骸之中,一股气流如同清泉,将各种沉积在体内的污浊冲刷得干干净净,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阳春见状,莞尔一笑,嘴角上扬,倾倒众生。
只见她樱口开启,字正腔圆地轻轻哼唱着: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阳春一边哼唱,一边轻撩琴弦相和。初时,琴音如一汪清泉叮咚作响,又好似林间鸟儿的呢喃,到得后来,琴音渐渐高亢,如散落在地的珠玉在跳跃,又好似白马过涧,溅起水花无数;突然曲调一转,琴音转而变得铿锵有力,如同千军压境,万马奔腾,明明只是一只七弦琴,却仿佛三只、七只、数十只七弦琴同时弹奏。
紧接着,琴声音调一转,人们还没反应过来,阳春吟唱的词曲,已换作那首《王明君辞》,两曲转换之间,平滑流畅,待宾客们反应过来时,《王明君辞》已唱了大半有余。
此时阳春纤指如飞,琴音大震,却丝毫掩饰不住那张樱桃小口中哼唱出来的曲词,一字一音,一词一调,众宾客听得清清楚楚。曲词唱完,琴音不绝。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袭白衣,轻纱蒙面,迎着狂沙,盈盈走来。
前方,似有千军万马,身后,一片安定繁荣。
狂风卷着沙尘,迎面吹向了白纱女子,白纱女子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纤纤玉腿,赤足无瑕,她眼中充满了不甘,当看到身后的安宁后,白纱女子又迈出第二步。
再次回头,眼中噙满了泪水,玉齿轻咬薄唇,当看到了身后的繁荣后,毅然地迈出了第三步,泪水飘然落下,一滴,一滴,又一滴,砸在了脚下的沙土之上,天空之上,远处大雁的悲鸣声远远传来,让在场的宾客内心也为之一痛。
白纱女子第三次回头,大风无情地掀起了她遮面的薄纱,露出了一张倾城倾国的绝世容颜,如星辉映月,如银树生花,如红霞满天,如星辰坠落,但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了悲切,也没有了不甘,有的,只是洋溢的幸福,和那倾倒众生的微笑。
琴声渐缓,如游丝飘荡,如柳絮飞花,漫天飞舞,荡气回肠。
“落雁——落雁——落雁——落雁——”
秀台边,宾客们近乎狂热地喊出了白纱女子的花名。
“卧槽~!”谢安忍不住一声惊呼,就刚才的表演而言,若是放在“洛阳花会”上,定能增色不少。
红袖瞥了一眼顾长安,心中同样震惊不已。
美,实在太美妙了,无论是阳春的长相,气质,还是她的弹奏,比起“红袖招”里的向嫀,只怕不遑多让,若真要一决高下,只怕鹿死谁手都不一定,看来,自己有点低估了顾长安手中的资源和他的手段了,忍不住赞道,“没想到这‘盛唐欢乐宫’之中,也有这般最接近妓的女子。”
一旁的秋霜转头看向红袖,笑道:“最接近妓的女子?红袖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们不都是妓吗?”
红袖冷笑一声,道:“妓?你也配?你最多就是娼。”
秋霜显然不清楚妓和娼之间的区别,神色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俏脸一白,又愠又怒,却是不敢发作,心中却十分纳闷了:青楼就是妓院,妓院妓院,不是妓是什么?自己和阳春落雁,都是女人,都有着一对胸两条腿三张口,凭什么自己是娼而阳春落雁是妓?
忽然,一声悠扬婉转的洞箫之声响起,远远地从外面传了进来,那些狂热的宾客一下子陆续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阳春的的琴声只是渐缓,并没有停下来,但这一声洞箫之音传来,一下子打破了阳春抚琴的节奏,她的手指不由自动地拔动了两根琴弦,七弦古琴便发出了“铮铮”两声与琴曲极不和谐的音符,仅仅只是箫声与琴音的第一次碰撞,却高下立见。
众人不同地抬头,向洞箫之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只有顾长安心中“咯噔”了一声,暗道一声“不好”。
有人来砸场子了。
只见一名身穿紫白色霓裳的女子,一边吹着洞箫,一边缓缓走向秀台。
那洞箫是白玉所制,而那双握着洞箫的纤纤素手,竟也像是白玉所制,就像是浑然天成一般。
女子挽着一头银色长发,若隐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