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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悬挂着红叉叉旗(勃艮第十字旗)的西班牙大帆船缓缓驶入了吴淞口。四年前才开始建设的上海商埠,现在已经颇有一些规模了。
在吴淞江西岸,码头一座接着一座排列着,西式的人力转轮吊车在码头上排列得密密麻麻,岸上到处都是货仓栈房。头上顶着个发髻,脖子上还挂着根擦汗的汗巾的中国码头工人,或推着独轮小车,或肩扛手抬,或用一根细长的扁担,运送着从船上卸下的货物。
码头的泊位上停泊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帆船。什么式样的都有,拥有四根桅杆,船艉楼很高的西班牙式盖伦船,来自荷兰或英格兰的轻便的中小型盖伦船,中国式的福船、广船、鸟船和沙船,挂着三角帆的阿拉伯式帆船,还有西式船身加上中式硬帆的老闸船,桅杆林立,舳舻相接,挤满了半条吴淞江。
一座座中国传统建筑和带着葡萄牙或荷兰风格的建筑混杂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排列着,还有不少建筑正修造到一半,搭着脚手架,远远的还可以看到工人们正在那里忙碌。
吴淞江的东岸,则是一片新兴的手工业区。修造船只的船坞、船台,森然的排列在靠近吴淞口的江岸边上,在船坞、船台附近还能看见小山一样堆放起来的木料。船坞里面和船台上面都忙忙碌碌的,不知道有多少船只正在同时开工建造。
马尼拉大法官塞巴斯蒂安·卡瓦列罗站在这艘西班牙大帆船高高的船艉平台上,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好像突然苏醒,开始追赶大航海时代潮流的古老帝国最火热的港口商埠。
开埠不过四年的上海,现在已经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发展动力,大概只有在英格兰和荷兰,才能见到相似的热火朝天的发展场面吧?
反正卡瓦列罗想象不出西班牙世界帝国中有任何一座城市,会像上海这样,好像使用了魔法一样,转眼之间就成长起来了。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菲律宾总督那张充满着忧愁和惶恐的面孔。
也许他的担心是对的!
东方的巨龙已经苏醒!
必将会挑战西班牙世界帝国在太平洋上的霸权!
看着眼前这种勃发而火热的景象,再想想西班牙帝国这一百多年来的停滞不前,他就感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紧迫感觉。
西班牙这个“拥有世界”的帝国,总是将从新大陆掠夺来的财富投入到哈布斯堡王朝的争霸战争之中。无数的金银化为乌有,西班牙却一无所获,除了沉重的债务和不计其数的孤儿寡妇......
正思绪潮涌的时候,这条飘着红叉叉旗的西班牙帆船已经在一条用来引航的快哨船的引领下靠上了一处码头。码头上早有一些人在等候,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绯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明朝官员。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穿着西洋服饰的男子。三个人正有说有笑,显得非常热络。还有一些套着板甲,戴着头盔,持着长枪或火绳枪的军人站得笔直,列成一排,如临大敌一般的戒备着。
看他们的队列和军容,似乎比马尼拉的西班牙军人还稍微强一点呢!
卡瓦列罗乘坐的西班牙式盖伦船马尼拉号的船长德贝拉斯科这时快步走了过来,“大法官阁下,前来迎接我们的是上海的市长,他同时也是负责外交和通商事务的大臣。”
在马尼拉号进入吴淞口的时候,就有上海关的快哨船上前去负责引航并进行登记——如果马尼拉号是商船,那么就会被带去空着的商用码头停泊,或在商用码头附近排队等候。
等商船完成停靠后,就会有上海关的税务官过来根据船只的大小(根据长度、宽度计算)征税——现在大明的海关税采取的是从船征收和入港即征的方法。税率不高,但是会重复征税。商船可以缴纳金银铜等贵金属,也可以缴纳稻谷或小麦。因为稻谷和小麦的折价较高(以大明各处口岸的粮价为参考,但是价格肯定比南洋的产粮区贵很多),所以一般的商船都会装载稻米入关,用于缴纳关税。
不过马尼拉号并不是商船,而是一艘执行外交任务的军舰。所以不必缴纳关税(也不许进行大宗的商业交易),也不能随意在商用泊位停靠,而是要在上海水师学堂专用的泊位停靠。
那些穿着军服铁甲充当仪仗队的军人,就是水师学堂的生员。
而在马尼拉号停靠水师学堂码头的同时,上海关的官差就将西班牙国使臣来访的消息通报给了松江知府兼上海外交通商大使罗大公。
现在的大明帝国仍然没有一个外交部,而是将外交事务分成了外藩事务和外国事务。其中外藩事务由礼部主客司负责管理,而外国事务则由户部外交通商司管理。
而上海外交通商大使就是户部外交通商司下属的五个通商外交大使之一——其余四个分别是广州通商外交大使、泉州通商外交大使、宁波通商外交大使和旅顺外交通商大使。
外交通商大使可以专任,也可以由五大商埠的主官兼任。罗大公的外交通商大使就是个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