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一?台台轿子便急匆匆地赶往皇宫。青灰色的天空愈来愈清朗,宿婉觉得新鲜,撩开?帘子打量着这难得一?见的风景。
她身为?平远将军,宅子离皇宫近,轿夫走得慢,一?路上稳稳当?当?。其?他大人都有规矩,没有谁像她一?样大喇喇地四处张望。
到了重天门,所有大臣都得下轿子,步行前?往议朝殿。
于是?,一?个个身着官服的大臣们?进了重天门,开?始礼貌且矜持地相互寒暄打招呼。
宿婉身着宽襟斜领麒麟服,脚蹬麒麟银纹黑靴,器宇轩昂,俊美无双,一?改往日里阴沉的脸色,含笑加入打招呼的行列,无端地生出几分少年气的清贵和沉稳。
“苏将军近来可好啊?”
几名五品文官受宠若惊,连忙跟着回应道。
宿婉扬唇轻笑,嗓音清雅动人:“皇恩浩荡,自然一?日好过?一?日,过?得甚好。”
从来只有黑脸,说话也不好听,尖酸刻薄起来令他们?心生厌恶的苏宛,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风流华贵,温润端庄。谈笑间仿佛翩翩公子,半点找不出武将的粗气。
这边大臣们?正赶往议朝殿,谈论?的内容便飞快地传入了皇帝的耳朵。
闻言,倚在步辇的皇帝半眯着眼睛冷笑一?声,眉宇间阴郁难解。
“皇恩浩荡?”
给苏家如此大的殊荣之后,他们?还敢跳起来动兵是?何等的愚蠢。冲着这句话,他倒是?可以给他留个全尸。
短短时间,宿婉便和众人混熟了,混迹其?中谈笑风生。别人给她冷脸也不恼,和风细雨神?态绵绵。
宦官细着嗓子唤了一?声,百官俱静。宿婉余光不着痕迹地瞥向台阶上明黄龙袍,步履沉稳,衣袂飞扬。只是?惊鸿一?瞥,立即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好年轻漂亮的一?张脸!
下一?刻,宿婉敏锐地察觉到一?道锐利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又消失了。
“诸位爱卿,有事便奏吧。”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气势极盛,目光扫在大臣们?的身上,压迫感十?足,令一?众人弓腰不敢抬头。
在座各位都不是?傻子,能混到这一?步多少察言观色的本领是?练出来了。皇上今天心情不好,令他不痛快的话最好是?别张嘴。
于是?,今日的早朝不痛不痒,上奏的大臣也是?抖抖索索,打起了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唯有笔直站着的宿婉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起来。
无他,几位大臣年迈,语速缓慢,就跟上课一?样,宿婉条件反射地开?始犯困,连带着被叫了几声也没听到。
身后一?只手轻拽她衣袖。
“苏将军!”
宿婉突然回神?,强忍打哈欠的困意,环顾一?周这才发现满朝文武都盯着她,目光惊诧,神?色各异,大殿内鸦雀无声。
头顶火辣辣的视线,宿婉连忙站出一?步。
“微臣在!”
皇帝的嗓音缓慢得令人心惊:“你对?冗兵一?事有新见解?”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一?介莽夫,哪敢乱议朝政。请皇上恕罪!”
沈厌坐在龙椅上,如睥睨苍生般高高俯视着苏宛,冷漠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随时能碾死的蚂蚁。
他今日倒是?乖顺,当?着朝臣的面行大礼也不觉丢人,清瘦的后背舒展柔软,脖颈纤长,将自己毫无防备地袒露于他的面前?。
那张素日里看着厌烦脸也顺眼了许多,一?时间让他陡然忆起,苏宛也不过?是?丧父丧母刚撑起将军府门面的少年人。
就是?,蠢了点,胆子大了点,命短了点。
沈厌冷眼俯视他,想从那乖顺的脊背上看出点什么。昨日是?否有人提点他?还是?说将军府又有了新对?策?无论?如何,终归是?乱跳的蚂蚱,成不了大器。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剑拔弩张的氛围令人直喘不过?气来。
“……罢了。”皇上话一?出,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宿婉终于能站起身,只觉得古代动不动要跪人,达官贵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皇上并没有放过?她,不疾不徐接着说道。
“既然苏将军有伤在身,上不得前?线,又深感无聊,这次差事便由?你和兵部尚书一?同去做吧。”
削兵这种事本就不是?好差事,捞不到油水又不得人心,削的还是?她的兵。皇上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呢。
若是?原主,恐怕气得要死,当?晚就得反了。
然而,这是?宿婉。
她并没有觉得哪儿不对?,高声领旨,毕恭毕敬地退了朝。
皇上:“……”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