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动的哐啷哐啷响动。
郑曲尺拢了拢衣领,一时没有说话。
“说话!”
他忽然哑着声厉道。
“秋。”
她终于出声了。
她以为他听不出来她是谁,可没想到,他仅凭一个字,就知道她了。
“尺子?”
他从水牢的角落里,慢慢地朝外爬了出来,姿态怪异艰难。
她记得他的手脚曾被宇文晟打断过,还没有养好吗?
“秋,你恨我吗?”
她忽然问道。
他徒然一滞。
半晌。
他低哑着嗓音,颤声问道:“尺子,那你恨我吗?”
郑曲尺道:“这个问题,是我先问的。”
“可是,若论恨,也该是你先恨我吧。”秋没有动了,或许他已经走到了被允许活动的最远距离,铁索将他牢牢固定在那儿。
“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人对于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人,是会产生恨意的,我本来也不懂什么是恨,但现在我好像懂了。”
空荡的石穴内,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扩大,哪怕他是在低低喃语,可她却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秋,我对伱的感受,谈恨太深,谈不恨又太浅,你拿走过我的一次命,我如今这一条命是捡回来的,我没有那么心大,可以将过往之事一笔勾销,以前我不计较,只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去计较,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看到我现在这样,你的恨意解了吗?”他平静地问。
郑曲尺在干池子边蹲了下来,她其实不大看得清楚他的脸跟神情,一来是因为水牢的光线的确太过暗了,二来是因为他如今披头散发,不修面容,就像一团模糊的黑影。
“我专程过来,不是为了想看你有多惨,你跟我之间的事情,一两句话也扯不清楚,我知道,你杀我不是为私怨,只是为了遵守墨家的命令,但秋,你是人,不是一件工具,你该学着长大,更该学习如何去独立思考了。”
秋缄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其它的事情吧。”
“看来,这一段时间,你的确思考了许多,都懂得闻其音其知义了。”她道。
秋又道:“是宇文晟出事了吧,要不然他是不会让你来见我的。”
郑曲尺对他话中的试探不置可否,只道:“秋,你认得这个符号吗?我有印象,可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用纸拓了一个符号,然后包了块石头扔给了秋。
秋在黑暗的环境待了大半年,早已经习惯了黑暗,是以些许微弱的光线,就能够看见图形,他拨弄着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我知道。”
“那你会告诉我吗?”
“那我可以提要求吗?”
郑曲尺点了点头:“当然可以,除了放了你跟联络墨家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吗?你不是宇文晟的夫人吗?”他突然冷下声。
郑曲尺没想到他被关在这里面,也知道了这件事情。M..
倘若他只有这个要求,那就不必谈了。
“你若不愿意帮忙,那便算了。”
她站起身来,却听到他略显惊慌的叫声:“别走——”
郑曲尺站在那里没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他不再拿乔,直接道:“我要灯,我想要一盏日夜不灭的灯。”
日夜不灭的灯?
这不难。
只要灯油充足,灯芯自然会长燃不灭。
郑曲尺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简单得……叫她的良心被刺痛了一下:“……好。”
喊来守卫,让他们带来了火烛,等这水牢的四周围环境被光照亮之后,她才发现他的状况有多糟糕。
估计是大半年没有清洗过,人还一直被锁住无力摊软的四肢,他头发凌乱打结成一团,衣服又脏又破,连布料都分辨不清底色了,看起来竟不比乞丐更好多少。
她微微蹙眉:“你的手脚,治过了吗?”
“你觉得,宇文晟会好心到给我治伤?”他讥声反问。
她知道他心底有了怨怒,以前他话少,人却简单执拗,一根筋到底,连杀人都只是一种单纯不过脑的动作行为,他是在用他的左脑思维,不存在任何感情色彩。
可现在他却变了。
受尽折磨被人关了大半年,他终于生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情绪跟想法。
这也算一件好事吧,以前她总觉得他就像一件工具,没有自我,永远都只知道听令行事,而现在才像个人。
她重回正题,问道:“它是什么?”
秋抬眸乌黑的眸子,安静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她白了,人胖了,也更好看了。
“这是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