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曲尺自觉吾命休矣,沉重的眼皮止不住下垂之际,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了她,她以为是陌野,愤恨厌恶之际,令她的身体内涌上一股力气,她拼命挣脱对方伸过来的手,但却被对方强硬又温柔地抱入怀中,然后强行灌入一口氧气。
她倏地睁开一双星碎琥珀的眼眸,却在看到近在咫尺之人时,傻怔住了。
……不是陌野。
竟是元星洲!
他与她对视,一双一眨不眨的眼眸中,有着她看不透的深沉复杂情绪,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止制住她一切抵抗的行为,在渡了她一口氧气后,他又在她唇上怜爱轻轻的啄了一下,以示安抚。
郑曲尺要昏厥过去了,不仅是因为他如此逾矩的行动,更因身上失去过多的血,与体力透支。
但此时她却是安心失去意识,与之前那般灰凉无奈等死的感受全然不同了。
她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如今终是等到了……
陌野眼见到手的猎物被人夺走,怒急攻心,伸手想过来抢夺,然而却被元星洲一脚狠辣踹开,喷了一口血来,他目眦欲裂地盯着元星洲带着郑曲尺浮上水面……
——
水从发顶顺流而下,一道湿漉漉的修长身影自湖中走出,他双臂抱着一名血水淋漓的身影,一步一步踏上岸。
岸边早已围满了虎视眈眈的巨鹿军,他们将他围困住,手上分别举着铿硬锋寒的兵器。
然而,他却对这些人的存在视若无睹。
怀中的人,还有微弱气息,若非他来得及时,她恐怕便凶多吉少了,无论是葬身于湖水之中,还是落入陌野手中。
“元星洲?”
他们皆不认得邺军的世子殿下,但见他这一身贵重装束,虽脱了铠甲,但那蟒身精绣相式与不一般的衣服质地,皆让他们猜测此人身份不简单。
看着她手上仍旧在潺潺流血的暗器伤口,他深知此物歹毒,便将人轻放在地上。
她是一名工匠,一双手何其重要?
可他们却要毁了她。
他面无表情抚过她的伤臂,拆除了扎紧的布条,因为在昏迷中她肌肉放松,刺入在手臂上的暗器不似之前那般咬紧。
他取出匕首迅速在她手臂处划出一道,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手根挖入肉内,直到触到暗器尖利的棱角。
它正倒扣在肉内,要想将它扯出,需得先将勾刺的“花瓣”闭合。
然而此暗器设计极其敏感,倘若用其它利器来挖或者撬,只怕她这一条手臂便当真得废了,除非能将它几瓣刺入肉中的倒勾一起支棱起来。
这当世还没有哪一样器械能灵敏过手,是以元星洲直接以手为器,哪怕被暗器薄如利刃的“花瓣”切割得血流不止,皮开肉绽,他仍双眸翳沉,不露任何痛苦之色,将其岔开的部位合拢成花蕾聚合状,再顺利拔出。
他抠出暗器的手,已经难以辨别伤势轻重了,血与肉块挂稠在其上,有她的血,亦有他自己自己的血。
拔出暗器后,他又迅速掏出止血药替她沫上,止住了那一片发白肉中沁出的血丝后,再将其包扎起来。
至于她身上的其它伤,目前还不致命,巨鹿军不会再等待他慢慢处理,而他心底嗜杀暴戾的忍耐,也已经告罄了。
对于自己手上的伤,他看都没看一眼,他拉着郑曲尺的手,勾缠在自己的脖子处,一个托撑起身,便背着人站了起来。
“元星洲!咳咳咳……”
后方陌野破水而出,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是以由人搀扶着,喉间呛水,止不住俯身咳嗽,而他身后则跟着一支赤血军。
“陌副官!”
围拢在旁的巨鹿军此时已经明确了元星洲的身份,两方包抄过来,将元星洲跟昏迷的郑曲尺重重围了起来。
见他已经将郑曲尺的要命伤势处理过了,暗器被拔出,还有他那一只惨不忍睹的手……陌野诧异一瞬,只觉得这个元星洲十分不简单。
一来,他分明已经对上西泽军,如今却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里。
二来,赤血器所射暗器,非一般人能够窥探其奥秘,将它顺利拔出。
郑曲尺便罢了,他元星洲何以能够这么快就找到其窍门?
“元星洲,不想死的话就将人交出来。”陌野朝他伸出手,就好像在讨回自己的东西似的。
元星洲却笑了,猩红的眸子微弯,然而眸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反倒是修罗屠杀之意:“我的人,凭什么要交给你呢?”
陌野偏过头,荒谬地挤出一抹古怪的表情:“谁是你的人?呵,元星洲,你说谁是你的人?你一个即将灭国的世子,一个死人……你也敢肖想她?”
最后一句,他牙关咬紧,气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死人?的确,本殿下便是从地狱爬回来的。”
元星洲原本上战场时配置的乃一柄三棱尖头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