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定国公府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国公夫人安氏饮过安神汤,今儿厨娘多撒了些糖,太过甜腻,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身边的丫鬟道:“二夫人和三夫人到了。”
“叫她们进来。”
少卿,丫鬟领着两个华衣妇人进了屋来,一个略显富态,一个娇小玲珑。
走在前头的富态妇人是安老夫人的二儿媳妇陈氏,身姿娇小的则是三儿媳妇孙氏。
安老夫人虽是国公夫人,但她上了年纪,精力不足,便令陈氏主持中馈,孙氏从旁协助。
“明日宴儿成亲,这是咱们公府孙子辈的第一桩婚事,他又是长房嫡孙,事关公府颜面,万不可出差错。”
“母亲放心,我跟各方各处仔细查对过,绝对不会出纰漏。”
安老夫人眸光意味深长,说不出是喜是悲。
徐宴是长房嫡孙,亦是安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他成亲,安老夫人理当欢喜。
但徐宴要娶的,并非跟国公府门楣相当的贵女,而是工部六品主事薛承义的女儿薛凝宁。
薛家跟定国公府素无来往,按常理,徐宴和薛凝宁绝无认识的可能。
只是半年前,徐宴在渭南游历,不幸遭遇了百年难见的地动,与在渭南访亲的薛凝宁意外结识。
徐宴和薛凝宁孤男寡女共度了三天两夜,平安回京后,徐宴禀明祖父母,执意迎娶薛凝宁为妻。
他说薛凝宁对他有救命大恩,兼之两人共处有损姑娘家清誉,于情于理,定国公府的长辈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婚事尘埃落定,只想到薛家的门楣,安老夫人多少有些不痛快。
十二年前,定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意外身故后,定国公老两口便把徐宴养在膝下,公爷教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公夫人照顾他饮食起居、衣食住行。
徐宴天资聪颖、能文能武,又生得龙姿凤章、气宇不凡,十岁时随公爷进宫朝贺便得了万岁爷的嘉奖。
徐宴在京城声名鹊起,多少高门都想将自己的姑娘许给徐宴。
定国公和夫人疼爱孙子,想着娶妻定要娶一个他喜欢的,将来求亲的人一一回绝,谁知……谁知阴差阳错的,宝贝孙儿居然娶了一个六品小官的姑娘。
即使亲事已经定下数月,即使明日新孙媳就要进门,安老夫人仍然未能接受这个现实,总觉得这姑娘配不上徐宴。
“有你操持,我自是放心。”安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却幽幽叹了口气。
陈氏明白婆婆的心思,这婚事她自然是意外的,不过跟婆婆不一样,徐宴娶薛家姑娘,对她来说完全是惊喜。
世子早亡,公府中有资格立为世子的只有自家相公和徐宴这个侄儿。
公公婆婆偏心徐宴,明里暗里都表示过这世子之位是要让徐宴承袭的,他们自无忤逆二老的胆子,但如今徐宴娶了这么个小门小户的,得罪了京中一众想结亲的达官贵人。
徐宴在朝为官,指不定哪日就被人使绊子落马了。
“也不知怎么地,办过这么多婚事,偏今次我总觉得心不安。”安老夫人又是一叹。
陈氏窃喜不语,孙氏却直愣愣问:“母亲还是担心那姑娘难登大雅之堂?”
安老夫人瞪了孙氏一眼,孙氏闭嘴不敢说话。
陈氏明白,安老夫人再怎么嫌弃那姑娘,嘴上不会说出来,孙氏就是傻,所以婆婆一直厌烦她。
“三弟妹这话说错了,宴儿挑中的姑娘,资质定然不差的,若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教导一番也就是了。”陈氏话音一落,果然见安老夫人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你说的是,宴儿的眼光必不会差。”
陈氏心中愈发觉得讽刺。
她私底下打听过,这位新媳妇生得一副狐媚相,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走起路来却如妇人一般媚态生风。
她估摸着,徐宴执意娶她过门,除了情势所逼之外,两人孤男寡女共处的那几日,怕是叫徐宴尝到了妙极的滋味。
想公公婆婆对徐宴亲力亲为悉心教导,院里连个丫鬟都不留,生怕有女人算计了宝贝孙子,却阴差阳错地着了狐狸精的道儿。
等到薛家姑娘进门,婆婆见到那副狐媚相,不知会气成什么模样。
想归想,陈氏不敢表露出来,只柔声安慰道:“薛家虽是门楣低些,却是世代在工部供职的,到底是清白官宦人家,教出来的姑娘必是守规矩的。只是家世低,定然见识少、眼皮子浅,好在年纪小,等过了门,有母亲的教导,必定能担起事来。”
安老夫人摇了摇头:“我原想着给宴儿娶一个聪明能干的媳妇,能照顾宴儿,也能挑起家事,如今倒好,我这把年纪了,哪还有力气教人?”
“母亲不必担心,还有我和三弟妹呢。。”
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