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眼前这人脑中想着何等不堪的念头,蓝楹在确定了他的的身份后,泪水再也止不住。
她跪坐在地上,眼里心里都是这个伤痕累累的人,即使之前还抱在怀里,被她万分珍视的茶花散落一地也都置若罔闻。
虽然一直盼着能再见到太子殿下,对他当面道谢,可是蓝楹万万没想到再见却是如今这个场景。
她的太子殿下,怎么会伤成这样?这么多伤口,该有多疼啊!
面对这样一具没有一块好肉的身体,她都不知从哪里开始治疗。
可是太子殿下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蓝楹狠狠咬了一口唇瓣,在艳红的花瓣上留下一道精致的齿痕,疼痛让她冷静了下来。
然后,她颤抖着将右手放到太子殿下鲜血淋漓的左手手心上。十指相触的那一刻,温柔的蓝光从他们的指缝间亮起。
段延庆还没能察觉到痛楚,就发现从他的左手开始,彷佛神迹一般,蓝光蔓延的地方,蛆虫在消失,伤口在愈合。
佛寺外,报恩的天女和复仇的乞丐,一跪一躺,组成了这个寒夜最荒诞也是最温馨的画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手从若即若离的触碰变成了紧紧相扣,段延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抓住掌心柔软的柔荑不放。
蓝楹白茶一样的手背也被迫沾上了男人了血污,就像是恶鬼在神灵的身上烙下的印记。
天女的心神都放在恩人的伤口上,对此毫无察觉,落在恶徒的眼里,宛若无声的纵容。
落魄的乞丐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恶念。
“天女啊,您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来到我身边,赐予我健康和希望,但您可知道你救下的是怎样一个贪婪的恶鬼?”
若他还是当初那个清隽矜贵的太子,那么从此刻开始,他必然就是天女最忠实的信徒,每日用最洁白的花朵,最干净的露水将她虔诚的供奉。
然而现在的他却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除了仇恨,只有满目疮痍。
当她向他走来时,他信仰她;当她为他赐福时,他感激她;可是当她为他这个恶人流下第一滴泪水时,他却开始不满足。
段延庆这样想着。
人的yu/望是没有止尽的,一味的给予只会助长他的贪婪和嚣张,让他忍不住索取更多。
仅仅只是片刻的垂怜还不够,段延庆谋算的是如何从诸天神佛手中偷取这朵稀世的花朵,藏入怀中,只供自己一人欣赏。
他妄图将天上的神灵拉下神坛,陪他一起在浊世沉沦。
段延庆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死后一定会被罚入阿鼻地狱。但是,他不悔,也无惧。
人间走一遭,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如今甚至已经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么想着,他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蓝楹手上一痛,还以为段延庆的伤口疼得厉害,连忙加快了灵力的输出。
段延庆略微松了松手,可是蓝楹雪白的肌肤上还是留下了几朵刺眼的红痕。即使这样,他仍虚虚的扣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因为不愿意发出难听的声音,段延庆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他贪恋的看着蓝楹关切的目光。
“对,就是这样,要一直一直的注视着我啊!”
蓝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灵力,才将段延庆可怖的外伤一一治愈。
看着段延庆身上光洁如初,再也不见任何伤疤的肌肤,即使她的脸色发白,还是免不了内心的雀跃。
“太子殿下,我现在只能治好你的外伤,你的喉咙和腿实在是伤得太重了,得慢慢来。”蓝楹的目光从段延庆的喉咙上划过,引起他一阵颤栗。
段延庆这时候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再也看不见任何恶心的伤口,就连扭曲成奇怪姿势的双腿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仍然没有知觉而已。
看着这样的自己,段延庆竟然觉得无比陌生。
身体有多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就连骨头里的每一处缝隙都向大脑传递着舒爽的信息,痛快得他几乎要呻|吟出来。
不知想到什么,他空着的右手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脸,左脸,右脸,下巴,额头,没有,通通没有。
手下是温热的,光滑的肌肤,像蜈蚣一样扭曲的凹凸不平的伤疤,没有了。
“我的……脸好了?”然后他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喉咙,那一道割破气管,让他再也不能说话的伤痕自然也不见了。
“我也能……说……说话了?”虽然声音沙哑难听,喉咙里也像是含着锋利的刀片,每吐出一个字都会被割的鲜血淋漓。
可是,这对于本以为一辈子都说不了话的段延庆来说,不亚于沙漠里旅人濒死之际出现的一碗毒药,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太子殿下,你现在嗓子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