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霁,两人慢悠悠地骑马绕着肃州城走了一圈,尤其是老弱众多且贫困不堪的安业、兴城二坊。
百姓虽不似王府诸人那般舍得点炭点柴,但好在城中官吏和豪富善人施过几次度冬的衣物,故而尽管天寒地冻,倒也无太多人因饥寒而死。
沈觅提议设的养济院均在正堂点了炭火,约莫十几老叟挤在一间屋中,一道取暖聊天,倒也其乐融融。
“能做些事情,也不算白养着他们,出城看看。”轩辕晦见这有序景象,难免得意,兴冲冲地便要出城。
赵诩却用马鞭拦住他,“王爷确定?”
“乡间定不如城内,我知道,”轩辕晦笑笑,“可苦寒饥馁,我不去看,便不存在了么?最起码我去巡一遭、发通火,也是给那些里正们提个醒。”
见他心中敞亮,赵诩也不再多劝,“王爷到底是长大了。”
轩辕晦瞪他一眼,“你也不比我大几岁,少用父皇的口气来占我便宜。”
在周遭的几个村看了看,乡间取柴容易,加上里正还算晓事,景况竟比他们想象中好上不少。
“二位主子,城门已闭,今夜……”狻猊上前禀报。
赵诩四处看看,“不如今夜咱们便借宿在农家,也好让王爷尝个新鲜?”
轩辕晦眯着眼逡巡一圈,手往前一指,“便这家吧。”
那户人家颇为殷实,见他们衣饰不俗,对他们很是客气。
几人一进堂屋,就见几头牛羊正慢悠悠地踱来踱去。
主人憨笑一声,“家里不算宽裕,也就这几头畜生值些银两,诸位贵人莫怪。”
赵诩笑笑,“哪里的话,是我们叨扰。”
轩辕晦却已兴致勃勃地围着那几头羊打转,甚至捡了地上的牧草去喂,差点被头公羊顶到,一时有些尴尬,见没人留意才放下心来。
赵诩已和主人家接洽完毕,笑道:“郎君,歇息吧。”
到底是普通乡民,说是殷实,也无法与王府相提并论。两人挤在一张黄土夯成的矮榻上,将两件大氅一并盖在身上。
轩辕晦长手一揽,将赵诩拥在怀里,感慨道:“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也是我无能,委屈十九
郎跟着我吃苦受累,忍饥挨饿。”
他今日显是有些亢奋过度,赵诩懒得搭理他,微阖了眼睑,准备睡了。
轩辕晦见他睡下,也不再吵他,只默默地躺着想心事。窗外北风呼啸,不远处的堂屋里有牛羊叫唤,身旁躺着的也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个与他一般的七尺男儿。
可此处没有那些虚与委蛇、勾心斗角,不需去提防暗算、小心构陷,也不用去担心粮草收成、人丁税负。
此刻他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无比安心地躺在最信最重的人身侧,哪怕只有这么短短一夜,也是幸甚至哉,简直想歌以咏志了。
“王爷怎么还未睡?若是和那小羊羔还未玩够便去吧。”赵诩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轩辕晦难得童心未泯一次就被抓了个正着,难免脸上挂不住,哼了声不回话。
赵诩又靠近了些,感慨道:“从前还一直觉得自己命苦,现下看来托生在公侯之门已是大幸,若是生在这普通农户家里,别说出人头地,就是识文断字都是奢望。”
“那我二人恐怕也不会成婚了。”轩辕晦淡淡道,竟还有些失落。
“倒也未必。”赵诩老神在在。
“啊?”轩辕晦挑眉,“寻常夫妻均是男耕女织,两个男子能做什么?渔樵问答么?”
赵诩笑了,“看来王爷虽是来了肃州,可于民生民情,还是知之甚少。如今我来告诉王爷,无论江南塞北,城镇乡野,均有不少人家是两个男子过生活。”
“哦?我朝男风极盛我知道,可那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附庸风雅,去玩弄那龙阳风月,怎么平头百姓也是如此么?两个男子不能繁衍子嗣,在一起又有何用?”
赵诩却正色道:“富贵人家娶男妻,要么是内宅阴私,要么就是情到深处不可自拔。可更多人娶男妻,却是为生计所困。近几十年来,我朝虽仍号称海内宴清,实则无论吏治民生均出了问题,尤其是田地……从仁宗始,历经两代君主废了士族占田,田地便可自由买卖。”
轩辕晦眉头轻蹙,“兼并。富者良田千顷,贫者无立锥之地。”
“正是如此。”赵诩点头,“你想呐,若是娶一房媳妇,得要彩礼吧?好,就算是对方无所求
或是个孤女,那么男子劳作耕田,女子操持家务,没错吧?”
“你的意思是?”轩辕晦似懂非懂。
赵诩叹息,“可有些人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况是妻子儿女?而若是娶个男妻,两个男子搭伴过日子,便既可一同劳作,又可打发漫漫长夜……”
“可若是不好男风,恐怕连碰都不想碰,谈什么打发长夜?”许是和赵诩过于熟稔,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