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大军围困长安城的消息传来后,邓翻云一人躲在书斋内,谁也不见。
柔娘端着茶点进去时,邓翻云正看着烛火发愣。
“不是说了谁也不见么?”邓翻云恶声恶气,见是柔娘方缓了神色,“你怎么来了?”
柔娘向来极有分寸,非经传召,从不进入前院,今日破例,倒是让邓翻云有些诧异。
柔娘柔声道:“殿下已一日未进食,太子妃挂念殿下,嘱咐妾过来看看。”
邓翻云摆摆手,“不必了,危如累卵,如何还能吃的下?”
“前朝的事,莫测高深,妾哪里懂得?”柔娘将茶盘放在一边,走到邓翻云身后,搂住他脖颈,“妾只知道,殿下是大顺的天,若是殿下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哪里还能力挽狂澜?就是陛下知晓了,怕也是会心疼的。”
邓翻云向后仰靠在她身上,叹息,“这里没有旁人,我便与你交个底罢。十年前,不,哪怕是五年前,谁能想到今日?彼时邓氏虽不在御座,可手中权柄,麾下兵马,都远胜今日。”
柔娘一言不发地听着,嘴角隐含冷笑。
“还不是着了那些人的道,才自杀自灭起来……”邓翻云疲惫不堪地阖上眼,“从前我就和父亲三弟说过不知多少次,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结果呢?人家略施小计,他们就颠颠地内斗起来,白白让轩辕晦捡了便宜。”
见柔娘依旧不言语,邓翻云轻抚她面庞,“可到了那田地,我的话,他们谁还听得进?”
“唉,”柔娘以袖拭面,“或许是妾妇人之仁罢,总觉得不提战场上那些战士英魂,就是这些年两边折了的孩子……”
想起他与柔娘那未出世的孩子,邓翻云也是心里一痛,长叹一声,“不管是轩辕家,还是我邓氏,折了的都该是人中龙凤。不过也快到头了,两边都快杀无所杀了。”
柔娘的美目一凝,悲声更是哀切。
“若是轩辕晦赢了,那么先前那琅琊王世子便是轩辕氏的最后一个,我便是邓氏的最后一个,”邓翻云似乎已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而若是我赢了,三弟便是邓氏的最后一个,轩辕晦就是
轩辕氏的最后一人……总归有一家要断门绝户,全看天命了。”
“殿下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事的。”柔娘轻声道。
邓翻云低头笑笑,“你这是在宽慰我。”
他起身,从书房一极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个盒子,塞到柔娘手上,“这里有数万两银票,还有个名单。你不过是我侍妾,若我事败,也不会有人追着你斩草除根。名单上的人都可信的很,定能护你一世周全。”
柔娘惨淡一笑,将那盒子推回给他,“殿下还是留给太子妃罢,君如参天树,妾如菟丝花,没了殿下,妾又能攀附谁呢?真有那一日,妾便做殿下的虞姬便是了。你我,死生同命!”
听了这句,邓翻云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将她揽入怀里,“有你这句话,纵然要走那黄泉路,也不寂寞了。”
柔娘的面孔埋在他胸口,实在看不分明。
邓翻云径自英雄气短,轩辕晦却是江山在望,美人我有。
用过午膳,他便揽着赵诩,先去检视了兵器,又兴致大起,干脆随便挑了一个营帐前去探视。
此时已近黄昏,将士们早已练兵完毕,正各自聊天饮酒,擦拭盔甲刀剑,猛然帐帘便被人掀开,然后便走进几位仪表不凡的贵人。
长居高位,就是带来的随从都别有一番器宇轩昂,更不用提皎如玉树的肃王妃,还有高鼻深目、容颜绮丽的肃王本人了。
小兵小卒们纵然见过肃王,也都是远远地看一眼,哪里能如今近地窥视天颜?
于是一个个呆若木鸡,手足无措,最后还是那个百夫长记起规矩,带着众人一同行礼。
轩辕晦摆摆手,笑道:“都是袍泽兄弟,又是在军营之中,哪里有这许多讲究?这几日怕就要大战,我与王妃过来看看兄弟们,和大家共饮几杯,壮壮士气。”
守宁赶紧从身后取出酒坛,为轩辕晦斟了一杯,轩辕晦接过仰头饮了,笑道:“这坛酒便留给弟兄们,今日大家松快松快,不醉不归。过一两日到战场上,也好借着酒劲,杀敌立功!”
他又亲自为赵诩倒了杯,赵诩看着他笑笑,无奈地仰头喝了,又道:“饮酒固然痛快,可也别忘了军纪,否则明日练兵时军法伺候。”
如是这般地
过了七八个帐子,眼看轩辕晦私藏的酒已然不剩多少,赵诩拦住他,“我看你的酒都是不够分的,后面那些分不到的,你不怕他们哗变?”
“就为了一坛酒便哗变?那我治军也太失败了些。”轩辕晦已有些微醺,勾着他脖颈笑,“分不到的,便让火头军给他们多送些牛羊。他们为我拼死杀敌,我安抚安抚他们也是应该的。”
“王爷说的是。”许是月色撩人,赵诩也顾不得身旁服侍的守宁等人,极尽缠绵地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