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望去,只见说话之人眼角有一粒泪痣,头戴玉冠,颇有谦谦君子之范,一双杏花眼漂亮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朝我行了一礼,开口道:“沈家次子沈煜安,见过上官家大小姐。初次见面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形,早就听闻上官家大小姐与寻常女子不同,自小习得一手好马术,不知大小姐箭术是否精通?”
“略懂一二,谈不上精通。”我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记忆里,年幼时曾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哥哥,教过我射箭,但当时年龄太小,力气也不足,连拉开弓都是个大难题,只学过一些理论知识。后来爹爹看我有心学射艺,便给我和那位哥哥一人定制了一张弓,那段时间也的的确确练过几次,能把箭射出去了,但后来长大了也没使用过正常尺寸的弓箭,现在连弓能不能拉开都还未可知呢。
“我们正在狩猎,你要加入吗?”杨亦宸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心底的声音疯狂的叫嚣着我想加入,但实际情况是我实在不知道我此时射箭水平到底怎样,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拉开这张弓,然而我对面前的少年又很有好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正当我在思考如何既不驳了他面子,又能让我在他心里留一个好印象的语言艺术时,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纠结,悠悠开口:“杨某看今日大小姐手头没有称手的弓,前些日子去边疆平定叛乱,正巧新得了一张适合女孩子的用的弓,稍后差人送到上官府中,一个月后我们还有一次狩猎活动,杨某希望能见到大小姐的身影。”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我刚想找台阶就送来了台阶,不愧是能在皇上身边混个出人头地的人,要颜值有颜值,要能力有能力,要情商有情商。我偷偷在心底对杨亦宸加了一分,赞叹他是一个很适合做朋友的男子,和外界传言的不近人情,冰冷刻薄完全不一样。“将军说的是,正巧今日我也该回府了。小女子先在此谢过将军,那我们就在此一言为定,下个月再会。”
与他们道别后,我骑着白雪慢慢走在回府的路上。再从西郊马场到上官府的必经之路上,我看到有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挑着沉重的书筐,走得非常吃力,他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身上灰扑扑的,衣服看起来也旧旧的,从背影中都能感受到他浓浓的疲惫之意。虽然现在离殿试的时间还有很长,但是也有不少提前来准备的学子。我坚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于是正当我准备径直掠过时,他仿佛预料到我即将到来一般,竟然直接往地上倒了去,在知晓了欣儿来我府上的真正目的之后,我对于路边晕倒的人多了几分警惕,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查看,正当我在一旁踌躇不前时,身后传来了马儿疾驰的声音。我一回头,看到杨亦宸一行人正往我这边来,他们的马儿身上都挂着他们的战利品,看起来收获颇丰,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太好了,有他们在我就不会为该不该救眼前晕倒的书生而发愁了。
我如同看见了救星般同他们招了招手,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了疑惑,但当他们靠近我的身旁,看到了晕倒在地的书生时,顿时明白了我在犹豫些什么,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出于善意应当去救,但不救又是本分,男女授受不亲,万一这个书生倒打一耙,还惹得一身骚。
杨亦宸看了沈煜安一眼,暗示他去看看情况。沈煜安翻身下马,走到那个晕倒的书生面前,将侧躺背对着我们的书生翻了一面,使其平躺在地。
我一看,心中便了然。这张化成灰我都认得的脸,他还是出现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方砚云,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我的好欣儿,不仅告诉了他我今日不会经过长街,还告诉了他我的另一条必经之路。那想必他也不是真的晕倒, 而是知晓我马上经过这条路,想利用我的恻隐之心,一旦我救了他,如果我按照他们的计划,爱上了他,那么就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如果我没有爱上他,他便有可能在京城里造谣,虽然我们上官家思想开放,不至于说男女子私下见面便会因有损名节草草嫁人,但传出去都会对女子名声有影响,上官家肯定会给予他丰厚的封口费。不管走哪条路,都对方砚云是有利的,他真是下了一手好棋。那么也就是说,是知道我要经过这条路,所以才在这条路上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我到了,然后假装晕倒。在他计划之外的是我的身边竟然不止我一人,那么假装晕倒了,他此刻应该汗流浃背了吧,真是辛苦他了,现在还得继续装晕。
我暗自在心里盘算,既然躲不过,那不如按照他的小九九先走着,将他捧得高高的,再狠狠的将他摔在泥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他尝尝在云端上是什么滋味,这样摔到泥潭里的时候才会更疼。再加上有这么多人作证,有损名节的事肯定是不会发生。那不如假意爱上他,让他先尝尝甜头,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给他以痛击。
“带走,关入大牢。”杨亦宸的声音冰冷,与当时和我在马场说话的语调截然相反。
“关......关入大牢?”蹲在方砚云面前的沈煜安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杨亦宸,“宸哥,他晕倒了,我们不应该给他送到医馆吗,怎么把人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