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时,木之本樱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亲眼目睹挚友身死,亲眼所见强大到就算她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打败的诅咒在你面前低下丑陋头颅,更是亲眼看着你在挑衅咒灵后转身跑远。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你的字字句句——
你说“拯救”,你说“保护”,你也说……“奇迹”。
奇迹……膝盖蓦地一软,重重撞在粗糙的地面上,砂石划破皮肤蹭下混着鲜血的皮肤组织,很疼。
但远没有仿佛被剜下一大块的心脏疼。
她呆怔怔地跪坐在无声无息的知世身边,盈满眼眶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个不停,新的泪光覆盖旧的痕迹,湿润的面庞又被带着浓郁铁锈味的风吹干。
失去焦距的瞳孔深深凝视着眼前注定贯穿她往后余生,致死无法忘怀的一幕——
躺在那里、躺在脏兮兮地面上的,是温柔的、优雅的、像兰花一样纯洁的知世。
她以为自己绝对无法面对这一幕——面对犹如地狱般烈火烹油的惨烈屠戮,面对鲜活的生命一次次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逝去,面对……亲密无间的挚友在眼前死去。
她可是知世啊!
像家人一样的知世,几乎参与了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瞬间的知世,无论她做什么都会笑着支持的知世——
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了。
木之本樱恨不得死掉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残忍嗜杀的诅咒,她甚至愿意赌上性命也想要消灭更多的诅咒、保护更多更多像知世这样的普通人平凡而又伟大的幸福。
可是……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好的知世会在她面前被杀死,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被搅碎的心脏痛到不能自已,压迫着她的脊梁一寸寸弯了下去,使得她身形愈发佝偻,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就这样和知世一起永远睡下去,没有人能打扰她们,也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知世……
可是,当耳边再次响起那道宛若俯首叹息的平静声音,当眼前浮现出混乱无序的世界里始终沉静的身影,当——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月光下少女认真地问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时善意的警醒,木之本樱难过地发现,她甚至还没有认真去理解这句话,就莽撞地闯入了一个残酷的世界。
她真的做好接受死亡、接受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死亡的准备了吗?
奇迹……木之本樱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继续笑下去的力量。
她一遍遍问自己,真的、真的会有奇迹出现吗?
她找不到答案。
她的世界静悄悄的,如同死去。
直到震天撼地的轰鸣声响起,跪坐在大道寺知世身旁仿佛已然随着挚友身死一同死去的少女才迟钝地眨了一下被泪水浸透的眼眸,缓缓抬起祷告般低垂的头颅。
涣散的瞳孔一点一点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围栏边被肆虐的风沙撩起鬓边长发的少女决然跃下深渊的背影。
翠绿眼瞳陡然一缩,难以置信地震动起来。
跳下去的人……是葵?
另一道飞驰而去的细长影子在朦胧的夜色里扭曲成诡异波纹,几乎毫不迟疑地同坠落的少女一同消失在视野里。
是咒灵……
木之本樱还有什么不明白,葵要做的……是以自己为饵,引开咒灵。
可正因为清楚地意识到葵为什么要这么做,洞穿的心脏里才越发冰冷,像是灌入深冬里凛冽的寒风一样,冷地她遍体生寒。
“不……不要——!!”
宛若小兽濒死的啼哭,口中低声呢喃骤然化作泣血哀鸣,木之本樱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坠入漆黑的山林,伸出的手在虚空中无力抓了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就像她没能好好守护无辜的知世一样,她也没办法抓住葵的手。
她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她保护不了任何人。
泪水在脸上蜿蜒出一道又一道斑驳泪痕,冷风一吹,水珠散在风里,落在土里。
悲伤吗?
胸腔里的器官疼到好像已经没办法继续跳动了。
愤怒吗?
木之本樱恨不得和那只怪物同归于尽。
可是……再多的悲伤和愤怒都没办法让她强大起来。
只有接受……接受这一切,接受绝望,接受痛苦,接受……恨。
木之本樱沉默地站起来,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顾不上满身的狼狈,她俯身抱起大道寺知世冰冷僵硬的身体。
几乎凝结的鲜血染红了双手。
她安静地躺在她怀里,和从前玩累了一起躺在床上午睡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