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虽然早出了正月,走在街道上往两边看去,还是能看见贴在那些住家门口的春联泛着耀眼的红。空气也似乎还残存着‘年’的味道。
一辆狂奔的马车由远及近不管不顾地从不算太宽的街道上驶过,马蹄落在石板路上溅起一路的水花和一路急促的马蹄声!
马车在宫门前堪堪停住,不等驭夫放下脚凳,车里的一人已是跳了下来,只是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地上湿滑不已,他身子晃悠了一下便被驭夫一把扶住:“福公公!您慢些!”
“府里都要出人命了,咱家慢的了么!”福全站稳身子随即推开驭夫,撩起袍子踉踉跄跄地朝着宫门跑去:“贤王府主管福全有要事禀报,请将军放行!”
看守宫门的侍卫接了他手里的腰牌就往宫门里跑,听见声音的黄门官已然迎着侍卫走了出来:“福公公您请进吧!”
“嗳!嗳!”福全口中忙不迭的应了就往宫门里跑,两个人一错身的功夫,黄门官低头小声说道:“陛下在凤仪宫。”
福全一愣,随即理会,马上也低声回了句:“兄弟,老哥哥谢谢你!”
“唉!”回头看着福全远去的背影黄门官叹了口气。
“看把福公公急的,腰牌还在小的手里呢!”侍卫走到黄门官身边停了下来,也往宫门里望去。
“给咱家吧。”伸手接了腰牌,黄门官翻过来调过去地瞅了两眼:“咱家马上就该换班了,回去带给他。”
“贤王府里的那位小爷从头年拖到现如今,是不是差不多了?”侍卫将手拢在嘴边凑向黄门官极小声的嘀咕道。
“活腻味了吧!”黄门官沉了脸:“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咱家看你是活的差不多了!”
“得!小的嘴欠了!”侍卫心里一惊,忙不轻不重的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一下:“小的还是去当差吧……”
“嗯。”黄门官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眼睛依旧望着宫门里,少倾,他喃喃自语道:“小王爷……唉!可惜了……”
……
凤仪宫正殿里,大惠的皇帝陛下正襟危坐,眼睛盯着大殿外的绵绵细雨出神。
宫女医女们不停的从他身边走过,寝殿里皇后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不绝于耳,他已经听了两个多时辰,脑袋都快炸了!
“让膳房准备些粥来。”他忽然开了口:“皇后喊了这许久,许是该饿了。”
“是。”立在殿门口的太监垂首应了:“老奴这就去让膳房去做。”
皇帝陛下站了起来朝着殿门走去。
寝宫的门口虽然挂着厚厚的棉门帘子,他还是能从不时挑起就落下的缝隙里闻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股子味道似乎有点邪性,闻多了,他竟隐隐觉得腹部也痛了起来,再配上皇后经久不绝的嘶吼声,皇帝陛下感同身受不敢再坐下去了……
站在檐下,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清凉的湿润的空气沁入心脾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头脑也随之清醒起来。
“师傅,陛下在里面吗?”
“福全?你怎么连把伞都没拿?是贤王爷……?”
宫门口两个人急急的谈话声将皇帝陛下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轻咳了一声:“章则?”
“跟我进来吧。”章则对着福全递了个眼色:“皇后娘娘生产,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在此间候着呢……”
福全抬头瞅了章则一眼,脸上一副哭像。
对上福全的眼神,章则心里一惊,已然猜到了大概:“赶紧过去禀报一声吧……”
“陛下!”跟在章则身后才走到凤仪宫正殿高高的台阶前福全就跪了下去,他把头重重的磕在白玉阶上带着哭腔说道:“贤王爷从昨夜就昏睡不醒,呼吸浅淡,手足俱冷,大夫说怕是……怕是……陛下!求您救救我们王爷吧!”
福全的头实实在在的磕在台阶上,一下……一下……这让立在高处皇帝陛下似乎都感觉到了足下的震动。
他蹙着眉俯视着跪在那里的福全,只觉得无比闹心!
身后寝宫里的喊得惊天动地的女人要生,跪在脚下的人却告诉自己贤王要死了……
一个要生,一个要死,这两样都不是自称天子的他所能掌控的,于是皇帝陛下只能不着痕迹地苦笑一声。
若有可能,他真想先脱了衬裤躺在床上替自己的女人生了孩子,再换上寿衣睡进棺材替自己的弟弟去死……然而二者皆不可能,于是皇帝陛下只好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一切皆有天意,让国师去处理吧。”
他那个弟弟从出生就开始闹死,磕磕绊绊的长到十九岁太不容易。
这次病的尤为沉重,连年前过府去诊脉的太医回来都直摇头。因此这回皇帝陛下也没有再派太医跟过去,直接把自己兄弟的命交代到了老天的手里:是活是死,唯有听天由命了!
“可是陛下……”章则把手里的伞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