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向来受不了祁长昭这么与他说话。
那冷冽的嗓音带着些哑意, 还刻意压低过,直往耳廓里钻,一路酥进骨头里。
或许是在温泉里泡久了,沈离脑子有些发晕,从里到外都被温热的水汽充盈着, 就连对方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其实我早就该告诉你的,可我……不敢说。”祁长昭发力把沈离抱出水面, 二人在水池边的礁石上坐下。“所谓因爱而生忧, 因爱而生怖,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因为我真的……很怕会失去你。”
他身上的衣袍全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往下滴着水, 这分明是个狼狈至极的模样,可那张脸依旧好看得令人心惊。
沈离心头一热, 忍不住抬起手, 替他擦了擦鬓角滑落的水珠。
“咳……”意识到这动作有多暧昧,沈离轻咳一声收回手, 小声道, “明明是你不信任我吧。”
祁长昭忙道:“我没有,我只是……”
“那我说过我不会再逃了, 你为何不信我?”沈离凝望着祁长昭俊美的眉眼,蒸腾的水汽让他脸上不禁染上些许薄红,“我承认我的确还有顾虑, 可我没有要逼你与我坦白的意思,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能更了解你一些。”
他的声音愈发放轻, 赤.裸的足尖在水面轻轻晃着,拨弄出一道道水纹:“我就希望你能不再对我隐瞒,无论那是什么,你多少得给我个与你共同面对的机会。”
“我……”祁长昭闭了闭眼,听见了自己急促反常的心跳。
他并非不想与沈离坦白,可……他说不出口。沈离越是依赖亲近他,他便越无法面对知道真相后的他。
祁长昭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哪怕这所作所为的确自私得近乎卑劣。可沈离呢?如果沈离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所做的这些,又会如何看待他?
他们还能像如今这样,并肩坐在月色下,亲密无间的说话么?
祁长昭许久没有说话,沈离偏头朝他看过去,惊愕地发现,这始终表现得沉稳淡然的人,竟然在他的逼问下,显露出了深深的忧虑与不安。
他垂下眼,唇边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苦笑,站起身:“罢了,等你准备好再告诉我吧。”
“阿离,我……”祁长昭起身追上去,沈离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啊,我没有这么小气。”沈离不以为意地笑笑,温和道,“每个人总会有些难言之隐,我能理解。陛下先前答应的是回到白玉京再告诉我,现在不是还没回去么,你还有时间考虑。”
“可是我——”祁长昭眼眸微动,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得暗处传来一声古怪的轻响。
他脸色一变,下意识将沈离挡在身后。与此同时,几支泛着银光的利刃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袭来,祁长昭抬手一挡,那道银光生生被调转方向,直挺挺朝来时的方向飞回。
黑暗的树影中传来一声闷响,一道黑影在夜色遮蔽下,飞快翻身离开了庭院。
“来人,追。”祁长昭没有前往追逐,而是冷声唤道。
几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现身,追逐着那道暗影而去。
沈离蹲下身,捡起二人脚边的暗器。那是几把三尖两刃的镖刀,没有淬毒,正是市面上最寻常不过的暗器。
他狐疑地皱了皱眉,起身将暗器递给祁长昭。
“到底是什么人,用这玩意来杀你,吃饱了撑的吗?”
莫说是祁长昭,就是现在灵力受限的沈离,也不会被这等毫无灵力的低等暗器击中。
哪来的杀手这么没用?
祁长昭摇头不答,恰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从快步走来,跪倒在祁长昭面前:“陛下,出事了!有人潜入书房,盗走了沉香炉!”
沈离一怔,偏头看向祁长昭。
祁长昭倒是神色平静,淡声道:“方才有人刺杀我与皇妃,偷盗沉香炉的应该是同一批人。他们逃不远,立刻派人去追。”
“是!”
侍从疾步离开,祁长昭抬眼便对上沈离焦急的目光,安抚地朝他笑了笑:“别急。”
他抬手拢了拢沈离的衣襟,道:“与我来。”
二人回到卧房,祁长昭屏退侍从,不紧不慢地合上门,沈离问:“到底怎么回事,沉香炉真的弄丢了?你怎么会……”
祁长昭温声打断他:“别着急,沉香炉没有丢。”
他指尖在手中的储灵戒轻轻一转,一尊香炉出现在桌面上。
沈离拿起那沉香炉看了看,确认这的确是他从幻境中取得的那件法器,这才松了口气。他把玩着那质地古朴的香炉,很快又意识到不对:“这么说来,被盗走的是假的?……你早怀疑有人要对沉香炉动手?”
祁长昭道:“只是有这个猜测。”
“为何会有如此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