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自打从执念幻境出来后,南山便一直有种无力的窒息感。
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那,上不来也下不去,令他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修道十几载,他从没想过,人类的执念居然可以被具象化,更没料到如此漂亮的晶体中,困着的竟是如此痛苦的记忆。
一旁的九玥见他脸色不好,怕他一会再进幻境受不住,不得已出声提醒道:“第一次进执念幻境是这样的,调整好自己,别让死人的情绪过度影响自己。”
“你说的倒是轻巧,那是一条本该活着的人命!如果你不接受她的许愿,她就不会死。”南山的语气并不好,甚至带了几分埋怨。
举着水晶球朝前走的九玥听到这话,索性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南山。
一不小心没忍住,女人直接嗤笑出声:“小孩,你现在这是准备弃道士做圣母了吗?”
本就还没从悲伤气氛中走出来的南山,被她这么一奚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视人命如草芥,妖就是妖,你们根本就没有心,也永远不会懂什么叫怜悯!”
“是吗?”九玥收起笑容,转而冷眼凝视着他问了句:“那你杀了这么多妖来提升修为,可曾对他们生过一次怜悯之心?”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妖物生性恶毒,它们只懂残害生灵,疯狂杀戮,永远不知感恩。你也是妖,当然站在妖孽那边,又怎么会懂什么是天罡正道。”
身为收妖师,南山从小便听师傅这么说,常年的耳濡目染,令他觉得这些话就是事实铁律,并且从没怀疑过。
“呵,好一个天罡正道……”九玥讥笑,“说到残害生灵,你们人类好像也没少做吧?那些流浪的小猫小狗,有多少是被你们故意斩断四肢,割掉耳朵的?又有多少野生动物因为你们的贪欲惨死在枪管下,直接物种灭绝的?他们就不是生灵吗?你们肆意伐树,污染海洋,难道这一草一木,水中鱼族就不算生灵了吗?你们过度开采地下资源,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无穷财富,又有说过一声谢谢吗?”
“我……”南山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问,一时间竟被噎住,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有时候,无言便是答案。
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九玥收回视线,“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只不过是在遵循食物链的简单规则而已,又何错之有?能被妖物所杀的人,就说明他们是弱者,是废物,该死。不然,他们大可同你一样,修炼道法,让妖沦为自己成长的垫脚石,不是吗?”
“......”
“你是人,当然站在人类那边。你我生来就立场不同,所以我劝你,收起那副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万物的态度,做人谦卑些,别操没用的心。我开门做生意几百年,九号迷雾庄园的规矩就是,不讲贫富,不论贵贱,愿望落地,代价即收,公平交易,无一例外。我没有因为我的立场,把前来许愿的人类拒之门外,这便是我的天罡。这里不是善堂,我更没义务给你们人类无偿。”
一段话,直接将原本还义愤填膺的南山死死定在原地。
这一刻,他直直的看着眼前那抹红色背影,突然对坚信了二十几年的世界观出现质疑。
是啊,人尚且都有好人坏人之分,为何在师傅的口中,妖就全都是天性卑劣呢?
难道这样的说辞,是为了让收妖师除妖时不被良心所谴责吗?
可他在三清祖师爷那学到的‘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明明说的是任其自然发展,不过多地干预,但自古收妖师的自责不就是维持人类社会秩序,不被妖魔所侵害吗?
这就不算是过多干预了?
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大,一旦想法出现,就如同完好的瓷瓶上陡然出现一条裂纹,是无法修复的存在。
之后,南山变得安静许多,他就那样乖乖地跟在九玥身后,不再多说一句话,这倒是让她省心不少。
不知走了多久,九玥终于停下脚步。
南山探头越过女人向前方观望,发现他们似乎是来到了房间的尽头,透明的玻璃柜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只剩眼前一片连水晶球都照不亮的黑色。
九玥举起手召唤,身后的南山眼看着一团红光从最高处的黑雾缓缓落在她的手上。
那是一朵蔷薇形状的晶簇,和她手上的戒指很像。
与此同时,前方的黑雾开始不安骚动,像是得到了某种感应,一扇精雕细琢的华丽木门渐渐从黑暗里浮现出来。
将手中的水晶球随意放到手边的柜架上,九玥托着那块水晶蔷薇,打开了木门。
顷刻间,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出,打在南山脸上居然有些疼。
眼前还是那抹红色的倩影,缎面的裙摆随着狂风中飞舞摇摆,在一片茫茫白雪中变得异常妖艳。
南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九玥再次停下,他才注意到在前方不远处的树下,有个奄奄一息的女孩,衣不蔽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