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辰彦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墨辰制止,仅是一瞬的功夫,他们已来到浮云之上。
“师尊,那老者…”
柳墨辰眸光暗淡,轻声道:“他们时间不多,不要去打扰…”
浮云之下,桃殇和司徒战并未急着寒暄。
相反,两人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一个瓷炉,里面是已经点燃的炭火,上面则温起一壶老酒。
酒是桃花酿,采自四月最早的花蕊,水是花间晨露,酿制需要一月有余,沉淀时间越久花香越浓,若是寒冬时节温上一壶,十里之外都能闻到酒香。
此时虽是四月天,整片战场却飘着漫天白雪,再合适不过。
桃殇十岁时便会酿制此酒,因为司徒战喜欢。这壶酒便是桃殇三年前所酿。
少女熟练地为司徒战倒上一杯粉色酒水,递到了他面前。
司徒战有些失神,缓缓接住,一饮而尽。
桃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看向老者。
“爹爹老了。”
“嗯,桃子长大了…”
司徒战很开心,记得三年前自己要走,那个小女孩哭着追出去好远,她那时还那么小,三年不见,却已长成了大姑娘。
“桃子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桃殇将酒水喝掉,抹了抹嘴角,笑道:“还好吧,反正我脾气不好,敢惹我的都没好果子吃。”
司徒战被少女的话语逗笑:“真的?你自幼胆小软弱善解人意,说真的,为父一直有些担心…”
少女摆了摆手,挑起大拇指对着自己,一脸桀骜道:“我一个人就敢单挑几十万妖军,您觉得谁能让我受委屈?”
司徒战看着一脸傲气的少女,突然觉得她真的长大了许多,于是点头附和:“这倒是,我女儿那么厉害,又那么好看,想必入了仙门以后也不愁嫁人。为父可要好好教教你如何识人,实话讲,那个顾念恩为父并不喜欢,奈何那时拗不过你,才订了婚约。”
桃殇一听这个连忙捂耳,头摇得像拨浪鼓。天呐,嫁人这个话题真是好恐怖,她活了几百年都没想过这事儿,男人,呵…哪有证道长生重要,才不要听!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司徒战见状立刻摆出一副严肃脸,喝令桃殇一定要认真听。
令人颇感意外的是,这位天下剑主竟真的乖乖坐好,俨然一副乖乖女。
桃殇虽然不爱听,但还是很认真,生怕错漏一个字。
就这样,一老一少寒暄良久,直到司徒战开始气短,面部渐渐泛黑。
桃殇咬了咬唇,挪到了司徒战旁边,然后侧躺,枕着老人的大腿,揉了揉眼:“爹,女儿有些困,你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哄我睡觉吗?”
司徒战瞳孔渐渐涣散,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轻拍少女后背:“好…摇呀摇,摇到外婆桥……”
桃殇表演了一秒入睡,立刻打起了小呼噜。
“桃子,爹就不回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少女没有回应,只是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一直沉默的白马也凑了过来,轻轻蹭着自己的主人。
大雪便一直下,下了许久许久…
几十万将士默默打扫战场,唯独几个老将在护国大将的带领下跪在司徒战不远处,一声不吭。
黄昏时分,战场终于被清理干净,将士们还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却见一名少女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走过,白马背上还驮着一位老者。
几十万将士默默让出道路,白马所过之处,两边的将士便自觉跪下。
少女牵着白马走到东边山坡最顶端,回头观望,整片战场尽收眼底,而山坡的另一侧,则是望不到尽头的青山绿水。
人去夕阳,青山犹在…
此时柳墨辰和辰彦也来到少女身侧。
辰彦感觉气氛过于冷清,于是开口道:“那是活尸术,这位老爷爷半月前应该就已经死了,由于执念很深,在高人施法下才成了活尸。如今没了执念,便无法继续维持。”
柳墨辰瞪了一眼辰彦,后者缩了缩脖,不再言语。
他走到桃殇面前,轻声道:“他的执念不是这座城,而是你,节哀…”
桃殇没有回应,而是轻抚马头,微笑道:“辛苦了,这里便是你们的归宿。”
瘦骨嶙峋的白马默默点头,原本清明的瞳孔也失去了光泽,它四肢一弯,直接跪了下去,再没有起来。
山坡下的几十万将士就默默跪在地上,看着少女将白马和司徒战葬在山坡上,而后将那面司徒军旗插在坟前。
墨辰好奇询问:“不立块墓碑?”
桃殇摇头:“不必,司徒军从不立碑,何况这面旗便是最好的碑文。”
“嗯。”
“咱们回宗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