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天半夜刚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郁娇是想直接跑路的。
辛庄村虽然是个偏远小村,但是要想跑出去,也不难。这个村子里有发家致富的先行者,已经从县城客运站承包了一辆小客车,专门跑城乡客运。
不是从辛庄到县城的直线,而是把整个镇所有村庄都跑一遍,把要去县城的人全拉上。
从辛庄到县城,直走的话不到20公里,真开起来40分钟就到了。但实际上,从坐上车,到抵达县城,两个小时都不止。大部分时间都在绕村,半路停车上人。
小车不到20个座,往往能塞下四五十人,一个个都挤的跟照片一样。
这辆车就停在那家人大门口,要想跑出去,可以趁夜黑风高先到车上藏起来。搭乘这辆车到县城,那里有车到市里,还有车直达省城。
市里和省城,都有社会福利院。
原本,她是想奔社会福利院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个时候的社会福利院,收留的主要是三无老人(无劳动能力、无收入来源、无赡养人或扶养人)和残障儿童。正常儿童当然也有,但是不多。
由爱心人士创办的民间孤儿院,这个时候还没有兴起。官方福利院资源有限,郁娇不想去和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老人和孩子分福利院那点资源。
她就在这个村子里给自己找个监护人,人选她都想好了,是本家一位没有任何直系亲属的独居老人,名叫孙敬亭。按辈分,郁娇该叫爷爷。
他其实也不老,48年出生,这个时候才42岁,家中独子。家里的长辈都没有熬过动乱年代,全都死了,就剩他自己。
他们家是老派文化人,学的是孔孟之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当年没少挨批。
他吃够了生活的苦,对任何事情都看得很淡,不娶亲不生子,平时都是一个人生活。
原主印象中,他是一个性格温和的老人。分了一个人的地,早年还能勉强自己种,后来身体吃不消,就租给本家一位侄子种,每年收点粮食。多余的,就归侄子一家。
这时候的人,还都特别勤劳肯干,对土地爱的深沉,哪怕苦点累点,也都愿意多种一点地。所以本家侄子对他心怀感激,逢年过节还会给他送点吃的喝的,处的也算不错。
敬亭爷爷平时没事,就喝喝茶,写写毛笔字。
他写的一手好字。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就是过年的时候,本家的人全都来找他帮忙写春联。
他家的大门始终敞开,小孩子们可以随意进出。
他家的桌上总是摆着笔墨,小孩子来了以后都想亲自试试,在他准备好的纸上随便写几笔。他会耐心的帮着纠正握笔姿势,希望他们能够写好毛笔字。
但是几岁大的孩子,都是疯玩疯跑的时候,随便画几笔可以,就是个新鲜劲,你要想让他坐在那里勤学苦练,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没有人沉下心来跟他学写字。大家都是随便写两个字,浪费他一张纸,就跑了。留下他在原地叹气。
他自己居住在临街的一个小院里,三分地的小院,有三间正屋,一间西厢房。东厢房被隔成两间,一间做了厨房,另一间其实就是门廊,临街一侧是大门。
他不养畜禽,院子里种了些花草,干净雅致。
他这个小院,有很多本家人盯着,就等着他快不行的时候,把自己家孩子过继给他,替他摔盆,继承他的房子和宅基地。
当然,房子是次要的,他这房子是砖木结构的,现在看着还凑合,但是再过些年肯定就不行了,得拆了重盖,可这临街的宅基地是很金贵的。
和他同样被盯上的,还有他的前院邻居,比他还高一辈的一位老人,村里人叫她老绝户。而且还不是背地里叫,是明目张胆坦坦荡荡从容不迫的叫,就好像这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称呼,就好像不知道这个称呼中蕴藏着怎样的恶意。
他们在聊天时提到这位老人,说的都是“绝户大娘”、“绝户奶奶”,就好像绝户就是她的名字或姓氏一样。而且也不会避讳老奶奶,她每天都能听得见。
老奶奶本人也没什么反应。她不伤心不生气不难过吗?郁娇觉得,她早就已经伤心生气过了,现在,她是麻木了。
就算她生气愤怒又怎么样呢?她已经快七十岁了,裹着小脚,走路都不利索。丈夫早已去世,两个女儿也嫁到外村,一年也就回来一次。她能杠得过谁?
而且,村子里像她这样的,全都叫老绝户。就是那些只有女儿的年轻夫妻,也都是“绝户预备役”,要不大家都拼了命的想生儿子呢。就是不愿意背着“绝户”这个称号活着。
而且,要说这些邻居本家,真的是坏人吗?并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老奶奶一个人生活,没人照顾,她的地也是租给本家侄子来种的。
本家的人,包括这位租了她地的人,平时都会照顾她。
看她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