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常安、常乐。常乐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说道:“阿松去栖云寺了,要去叫她回来吗?”
“不要。”檀道一淡淡地说,把地上的碎玉一片片拾起,收了起来。
皇后瞧着眼前的阿那瑰,一双细长的眉毛拧起来,失望之余,又有些好笑,“本以为你真有几分机灵,原来也不过是嘴上厉害,”怎么能指望她把刘昭容拉下来呢?皇后摇摇头,命阿那瑰把她那参差不齐的头发重新包起来,“怪模怪样,陛下瞧不上的,你还是回檀家去吧。”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阿那瑰还很镇定,她执着地求皇后,“我不想回檀家,殿下收留我吧。”
皇后若有所悟,“你知道檀济打败仗了?”
阿那瑰摇头,一副茫然无知状,“郎主打败仗了吗?”
还是个孩子。皇后心想,树倒猢狲散,一旦檀济被治罪,檀家的人都要遭殃,她倒对阿那瑰起了点怜悯之心,格外宽宏大量地点了头,“那你先跟着我吧。”
跟了皇后,阿那瑰一反常态地安分了,从早到晚老老实实在房里习字抄经——多半是要讨皇后欢心,少半是怕自己的头发被人看见要惹来耻笑。没过几天,嘴里竟也能念出几句诗来了。皇后喜欢她直率,常叫她来说话解闷,没过半月,钟离传来消息,檀涓率领叛军,摆脱王孚追击,往黄河以北投北朝去了。此时北朝才重夺滑台,收服檀涓的数万人马,如虎添翼,越过了黄河挥师南下,有寇汝阳、彭城之势。
皇帝大发雷霆,把一摞战报都丢到了王孚脸上,大骂道:“檀济在彭城御敌,你不去助他,搬师回京干什么?难道怕朕在建康吃不上饭,睡不好觉吗?”
王孚顾命大臣,被皇帝整天冲着脸唾骂,半点颜面都没有了。他一双眉毛皱得极紧,说道:“陛下,南豫州与南汝阴纷纷起了民乱,恐怕刺史有异心,臣不回师,恐怕要被人趁京中空虚而作乱啊。”
皇帝一双怒目盯着王孚,生了微髯的上唇一翘,是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是怕建□□变,还是怕去彭城增援,万一檀济再吃败仗,你要被牵连?”
王孚忙不迭地叩首,“臣不敢有此私心。”
“人都有私心。”皇帝慢悠悠地说道,命人将满地的战报收起来,他亲自扶了王孚起来,和气地说:“朕知道,皇后在寺里久居,你们王家的人都有怨气,以为是朕冷落了她——朕这就派人接皇后回来,大将军满意了吗?”
王孚脸色微变,“臣绝不是因为皇后的缘故……”
皇帝哈哈一笑,神情乖戾,“那朕废了皇后,大将军也不会有二话了?”
“这……”王孚被皇帝刺得有口难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皇帝嗤笑一声,仿佛从王孚的表情中悟到了某种意味,他面色一冷,拂袖而去。王孚立即对左右内侍使了个眼色,一名内侍跟上去瞧了瞧,回来凑到王孚耳畔低语,“又去刘昭容那里了。”
王孚气不打一处来,离宫后便直奔栖云寺,将皇后一通痛斥,皇后一张脸涨得通红,气道:“陛下不肯来接我……”
“宫门上锁了吗?陛下不来接你,你不会自己回宫?”王孚才鏖战数月,精疲力竭,一想到在御前受辱,气得手脚都要打颤,“刘应湲寸功未立,被接连加封!你还顾着面子,怕太子之位都要拱手让人了。”
皇后眉心一跳,目光陡然利如疾剑,“陛下说了……?”
王孚苦笑着摇头,“你和陛下夫妻不像夫妻,倒像仇人,那不是迟早的事?”
皇后当机立断,即刻令宫婢收拾行囊,要回宫去。阿那瑰穿着青布葱褶,同两名宫婢一起坐在牛车上,前方是皇后的凤辇,镂银饰金,朱红的翟羽被夏日炎炎的风吹得簌簌颤动。阿那瑰一颗心也砰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