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宁县有位致仕的官员,叫蒋元昊,曾任礼部侍郎,如今七十一岁,膝下儿孙满堂,蒋氏一族更是出了一名进士两名举人,秀才更有四人,可谓当地有名的名门望族。
这日,蒋老太爷正在家中听着小曲儿,三人拉胡唱曲一人扇风二人为他轻捶着背,好不惬意。
然而这一派惬意却被一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
蒋老太爷不悦地睁开眼睛,看着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下人,呵斥道:“何事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那名下人赶忙跪在地上,磕着头道:“老太爷,实在的事出有因。”
“什么事?”蒋老太爷又靠回背上,懒懒问道。
在他这儿,再大的事都不是事儿,唯觉得眼前这人聒噪得很,影响他听曲儿。
“是郡里——郡里带人来清丈土地了——”
“什么?”蒋老太爷一听,耷拉的眼皮一下就睁开,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是郡里的胥吏下来清丈土地,里正已经过去了,现在让咱们家派一个主事的跟着去丈量土地。”
“前头不是才刚派人来统计数目吗,都已经报上去了,说要筹集善款,善款也交上去了,怎么这会儿又下来了?”
那管事忙道:“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可那小吏说,郡守有令,说发现有些百姓荒废着地不种,要重新丈量,把荒了的收回去。”
此话一出,原本坐着的蒋老太爷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一会儿,慢慢理清了思路,似乎抓住了什么。
“那小吏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就在庄子路口。”
“还不快前头带路,”蒋老太爷脸一沉,呵斥道。
等一行人终于赶到庄子外头,果然见到一个官吏模样的人站在路边等候,里正也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旁。
那两名小吏见蒋老太爷过来,上前拱手道:“老太爷,只是清丈土地,您派个能说话的人来就罢了,怎能劳烦您老人家跑一趟。”
“老夫就是蒋家说得上话的人,我且问你们,前些日子明明已经统计了数目,也按着数目缴纳善款了,怎的今日又来?”
“是这样,郡守大人派了专人到各村县核实地块,一眼望去就发现实际与报上来不符,于是又派了人进行丈量,最后统计出这一片共有上等良田六万多亩,根据先前各家各户所报上来的数目和上缴的善款数量,发现居然多出近四万亩地,今日是来确定各家各户的田地所属,多余的部分衙门要收上去。”
蒋老太爷听到这话,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站在原地僵住了。
另外一小吏平日也算是与他们熟识,无奈道:“一百亩地和是一百零一亩地肉眼上或许区分不出来,可一千亩和两千亩地、两万亩地和四万亩地可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怪只怪大家伙做得太过了,瞒了一半以上,也怪不得郡守大人一抓一个准
。”
小吏是地方的底层的办事人员,
倒不好得罪这些士绅,
只是依照实情沟通。
恶人自然是由秋梦期来做。
即便如此,蒋老太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诚如他所想,他们这些地主乡绅全被下套了,原来要根据上报亩数交善款只是个幌子,诱使他们瞒报土地才是真实目的,如今上报的材料和善款清单上都签了家主的名字了,人家来一量,可不就多出一半以上的土地吗!
“混账,蒋家庄的牌匾是先皇御赐的,我们蒋家受皇家庇护,是谁允许你们私自丈量土地!”
两小吏听到这话,赔笑道:“是郡守大人吩咐的,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蒋老太爷当然知道郡守是何人,上次被压着交善款的时候他已经颇为不满,仔细打听了一下,当时只觉得她年轻气盛,并没太在意。
但没想到,今日居然敢太岁头上动土了。
“去叫你们郡守大人过来——”
两小吏面面相觑,郡守乃五品官,可眼前的蒋老太爷虽说曾经官至礼部侍郎,可现在也已经致仕了,就算他有几个子侄在各地为官,也改变不了他现在无官无职的事实,怎么好叫一个五品官员来见他。
正在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是何身份,竟敢让郡守大人亲自来见你!”
“放肆,我乃前礼部侍郎,我儿如今更是官至四品,怎么我就见不得他?”
“你儿是你儿,你是你,你现在无官无职,无资格让郡守来见你,更何况今日丈量土地,收上去的并非你家的地,你为何阻拦?”
“你——你收上去的,就是我家的地!”
王三冷笑一声:“蒋老爷子,上上个月十六,蒋家上报亩数两万三千四百八十一亩,上个月初八,蒋家根据上报亩数缴纳驰援豫州的善款,这几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