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若伽在晕倒在马路上,生命最后弥留之际,她的思维蓦然清醒。
她苟且于世,疯的这几年浑浑噩噩终于要流逝。
那些无法报复的人,只能化作手中沙,从心口扬去。
在哗哗的雨声中,她感受生命最后的气味,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汽车尾气和水泥路面的灰尘味,远处是流光溢彩的街道和人潮奇特的面孔。
满若伽等待着当年的无常接她,那时候无常说她阳寿未尽,却无法回到原身体。
她记得她是难产而死,既然阳寿未尽,那就放她回去啊?
无常用铁链拉扯这一排人走了。
于是,她从死去的七十年代在这世间飘荡了二十年,都忘记了她曾经是个人,拥有家人的人。
她忽然能感到有雨滴落在身上,还能知道滴答的雨势小了些,有个身子慢慢俯下来。
“小姐,可以听见吗?”年轻男人的声音传到耳中。
满若伽微微蹙眉,这种时候她还真是不想理他。
“哥,这有个阿姊晕在这里。”
“那怎么办啊?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又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子焦急的声音又响起,她脚刚落地又不忍心看到满若伽伤势,不敢过去。
满若伽抬眼看去,只看见两道模糊的影子站在雨幕之中,她看得并不真切。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坐在车后座的男子身上,模糊许久的视线在这一刻奇迹般清晰,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脸上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气质温文尔雅。
看着很年轻,但又比身边这两位天然令人信赖。
有些熟悉。
四十左右的男人下车手臂拦住女子的肩膀,低头看她:"别担心,雨大,我和小弟去看看。"
满若伽注意到谢霁初直面看她视线。
她现在浑身湿-漉-漉,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他瞧见,倒是有几分生命迹末遇到故人的雀跃与窘迫。
可她不知道,虽然她精神疲倦,风月染上年岁,但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动人,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谢霁初远远望见那双眼睛,面上不动声色。
已经过去二十年,就连她的亲生妹妹弟弟都没认出,谢霁初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魔。
雨声埋没不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靠近的每一声让她感受到她还鲜活地活着。
可是,破碎的她已无任何活意,也不想劳烦他。
这个莫名的好心人,九十年代大家依然淳朴。
满若伽将一切语言揉碎在悄悄融入大雨的泪珠中,听到他问:“我们带你去医院。”
“不,不要。”长久未用的嗓音虽然有些卡顿,却和谢霁初心中故音一如既往。
他不慌不慢向她而来的脚步突然慌乱,满若伽看见俏皮的雨滴让他身上也湿哒哒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露-出一小截胸膛,抢走满若希的伞蹲下,给满若伽披上他的外衣,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的伤痕淤青。
“……是太累了吗?”
“如果是的话,我就不带你去医院了。”
“……谢谢。”
其实满若伽还有很多交代,无法厚脸打扰麻烦他。
看他的车,看他和他两个孩子的装扮……
她多想说——
“能不能麻烦你揭发那些让我无法回到身体的人。”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破四旧,可还是令人匪夷所思。
再者她都无力抵抗,又能拜托谁呢。
她多想说——
“如果可以,请让人看看我这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人可以用的吧。”
她这具身体如此残破,怕也没什么能用的。
她多想说——
“还有……记得喊我名字三声。”
她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不是港城的人。
可是现在没人知道,她曾经也是烈士之女,虽然和丈夫革命婚姻的来由不太正道,可是丈夫不计较,也很有责任心,没跟她红过脸、打闹过,当兵在外多,工资一份给婆婆,一份给她。
可惜她没有见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也没有和他说清楚,她对不起他,绑了他那么久。
她感受到滴在她锁骨上温热的液滴。
奇怪,他不是给她打着伞的吗?
这么快就累了,还是走了?
渐渐冻却的身体,带走了她的视觉、嗅觉……
最后的最后,听见他低沉地喊着她的名字。
正好三声……
她突然扬起嘴角的弧度,别样的安详。
一道焦急的声音:“用观众情绪值换生命值你愿意吗?”
满若伽犹如抓住稻草:“我愿意!”
不知道过去多久,满若伽竟然听到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