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容当然没把苏梦娴放在眼里。
今日是外祖母让她簪的白花,因此宫里这边,外祖母定然是已经安排妥当的,苏梦娴若执意状告,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慢悠悠地跟着引路的宫女,走了好一会才到了贤妃的景泰宫。
一进门,就瞧见院前摆了许多菊花。内务府为了迎合贤妃的喜好,献上来的也多是绿云、绿牡丹这一类清雅的品种。
杨清容扫了一眼,脚步停了停,她认出其中有一盆恰好是赏花宴见过的绿牡丹。
素来绿牡丹有形如芍药,色如美玉之称。这株更为特别,不但绿色更为鲜亮,花瓣也密上几轮,远远望去仿佛真由碧玉雕成,华贵非常。
只是……
杨清容凑近确认了一下。
果然有异。
绿牡丹的香气当是素雅柔和,这盆的香气似乎比寻常的偏浓郁了一点。
莫非是谁想针对贤妃腹中的孩子?
引路的宫女见她对那盆菊花好奇,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株绿牡丹是皇上知道我们娘娘秋日里喜欢赏菊,特意让内务府送来的。”
杨清容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嗯,皇上确实爱重姨母。”
杨清容说着迈上了门口的台阶,还未等越过门槛,就看见会客的小厅里,已经端坐着一位身着水绿色山水纹宫装的女子。
她长得和郡主有几分相像,可通身气质却全然不同,显得更为沉静包容。
杨清容上前先见了礼,就听贤妃打趣似的说道,“本宫听说,你和东宫的苏良娣起了冲突?”
说起苏梦娴,杨清容的表情就收敛了起来,“这消息竟传得这么快吗。我才方从那儿走到娘娘宫里,此事竟叫您都知晓了。”
贤妃也不拐弯抹角,抚过头上的发钗漫不经心地开口,“宫里的消息向来传得最快,恐怕这会不但你们争执的事阖宫都知道,连那苏氏的下场也是人尽皆知。”
“下场?”杨清容身子微微前倾了几分。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皇后那个只顾利益的,难不成还会动苏相的宝贝女儿不成?
贤妃仿佛是看出她的疑问,捏起帕子挡住了嘴角的弧度。
“皇后自然舍不得罚这个儿媳妇,可谁让苏氏命不好,刚巧在御花园就撞见皇上和母亲谈事。她还放肆到当着母亲的面,说她头戴白花入宫是大不敬来。”
贤妃就着茶盏抿了抿,“若不是因为她背后的家世,恐怕她如今早就被一卷草席,丢到乱葬岗了。”
杨清容闻言露出个意料之外的表情,苏梦娴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蠢到,当着皇上和大长公主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她岂敢在皇上面前这般顶撞,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你还别不信。”贤妃放下茶盏,伸手冲边上的嬷嬷点了点,“慧琴,你给县主讲讲你方才打听到的情形。”
那嬷嬷应了一声就往前走了一步说了起来,她的声音一板一眼,没什么起伏,却偏偏能听出嘲讽来。
“好叫县主知道,方才苏氏往中宫去时,刚巧冲撞了皇上和大长公主的仪架。大长公主最重规矩,见苏氏不过是太子妾,却行事这般鲁莽,于是让人掌了她的嘴,又好意教导了她一番。”
杨清容听到这就反应过来,勾起嘴角冲贤妃眨了眨眼,“那想来是苏良娣不服外祖母的教诲了。”
贤妃也心领神会地冲她眨了眨眼。
正是如此。
慧琴仍旧是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继续说道,“而后苏氏捂着脸大骂大长公主带孝入宫,比她更不合规矩,有什么权力教训她。她还向皇上提起了您,说她原本正是要去和皇后娘娘禀明您佩白花入宫一事。”
杨清容了然,皇上视外祖母为臂膀,又岂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莫说今日外祖母无错,便是有错,皇上也会袒护她。苏梦娴这么说,恐怕落不到什么好。
“她难道真以为皇上会为了这点子事,和外祖母翻脸不成?”
贤妃端起茶盏掩盖住了讽意,“可不是嘛,皇上不仅没怪母亲,还当众斥责了苏氏,说她是何身份,也敢管到大长公主头上,真是不知尊卑。”
杨清容挑了挑眉,“便只是斥责了她?那还真是便宜她了,看来,苏相在皇上心中也算有些薄面。”
“当然不止如此,苏相确实是有脸面的,只可惜苏氏却非要把她爹的面子丢在地上踩。”贤妃说着垂下眸子,压了压茶盖。
“皇上本想就此揭过,谁知她被斥责后,竟还跪下来正义凛然地劝皇上不可轻信佞臣。还自诩忠言逆耳,说大长公主头戴白花,这是诅咒皇上皇后,意在不臣,必不能轻纵。”
连贤妃身后的宫女听到那句忠言逆耳,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心里一惊,赶忙跪了下来,“娘娘恕罪。”
贤妃好脾气地笑了笑,“起来吧,那苏氏做出这档子事,就是惹人发笑,哪能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