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不散,隔着吞天火苗,李酌修在鱼十鸢眼前滑落木柱。
鱼十鸢想要冲过去,火路寸步不让。她四下张望可走之路,泪意扫来,光晕炫目,她像是一只被困在纱网之下的飞蛾,死命相扑,去寻路,去着光,却无所获。
最后不知是谁拽了她一把,灼烧之气从脸上淡去一些,鱼十鸢抹了把眼睛,目光直直撞进倒在血泊里的李酌修。
“时予!”刹那,紧绷到最后的那一根弦断裂,鱼十鸢扑过去的步子顿在原地。仅有三步之隔,她却不敢多靠近一步,他像是易碎的瓷器,只肖一碰,便会掷地成沫,烟消云散。
“来人,快来人!村里的医者呢?”知县急急过来,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上唇两撇八字胡随着他的急吼跳跃。
不多时,一个老妇人跌跌撞撞从人群里爬出来,“大人,老妇、老妇在。”
“快来止血啊!”鱼十鸢眼泪婆娑,冲那老妇喊道。
老妇提着裙摆过来,鱼十鸢后退一步给她让开路,呆愣地看着那老妇娴熟的动作,耳畔如有蜂鸣,四下扫去,数百人埋首跪在地上,抖若筛糖。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气得浑身发抖,不是说明日才开祀吗?怎的会提前?可是谁走漏了风声?火舌淡去,被悉数融入眼底。
“鸢、鸢鸢姐。”垂在身侧的衣袖被拉了一下。
鱼十鸢低头,王妮迎上她冒火的眸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是王妮吗?鱼十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左右不是她就是她阿娘,自己平白消失一夜,她们定会起疑心。
知县不知让人从哪里弄来一副担架,又寻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妇,她们抬着担架,一路往里正家走去。
鱼十鸢顾不得王妮,跑到知县身前问道:“他可有事?”
“没事儿,就是流了些血。”知县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幸好没事儿,不然我这脑袋……”
他还说了些什么,彼时鱼十鸢已经追上了那波人,没听清他的话。
鱼十鸢亦步亦趋追随着担架,她垂首去看李酌修,眼眸微微阖着,若不是腹部猩红,全然是一副睡容。
“祸害遗千年,他不会有事的……”她追着那担架,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目光却稍稍撇开,不敢留一寸在李酌修脸上。
不知何时,树叶已经悉数脱离了树干,纵横交错的干枝借着月光,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身影。
那树,是智未开化的村里所孕育而来,张牙舞爪的百姓赀木嗜血,用一条条人命,妄图求得神的庇佑。
祈天地神明,保佑万民安泰。①神渡苍生,何故食人?昧心求安,何其矛盾。
鱼十鸢闭了闭眼,惴粟村也有供奉之神,逢年过节,太牢相祭已是大礼,初出尘世,方知天外有天。
“姑娘。”
知县愁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鱼十鸢睁开眼,回头去看他。
“姑娘,今日之事……”
“有劳大人了。”鱼十鸢打断知县的话,“希望大人留心细查,莫要让这恶俗延传开来。”
“自然自然。”知县抹了把脑门的汗,他将手里捏着的鱼符递还给鱼十鸢,“不知姑娘和尚书大人,是什么关系?”
鱼十鸢将鱼符安放到怀里,眉间闪过一丝困惑,“尚书?”
“是啊。”知县点头,“这鱼符,不是户部尚书专属的么?”
“户部尚书……”
夜风袭来,将鱼十鸢的呢喃盖去。她背过身,寻了处石凳坐下。指尖颤动,心脏似要蹦出胸膛。
竟然是正三品的大官!
这样,之前种种便都可说清了。
怪不得他财大气粗,不在乎银两;怪不得他与燕王长随是密友;怪不得、怪不得他总是游刃有余,将玲珑心思玩弄股掌;又怪不得,太子不远千里,要置他于死地。
那、那块白玉呢?鱼十鸢将掌心暗暗压在胸口,那块白玉,是否是更加致命的利器?
她抬眸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子,烛光照到残破的窗纸,映出里面忙碌的身影。
飞鸟展翅,将如洗月华裂成两半,她正看得出神,听到屋里一阵惊呼,“醒了,大人醒了!”
知县肥胖的身子先一步冲进去,鱼十鸢起身,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