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烟穿过长长的廊道,朝东南角的画阁所在的偏院走去,那官兵则紧紧跟在身后,盔甲相撞发出脆响。
敛烟自小是画痴,女儿家的琴棋书画自然是不能缺的,父母疼爱她便请了一个有名的民间画师教她,结果不成想她不满足于闭门造成,竟扮作男儿偷跑出去和一堆浪荡公子吟诗作画、品评名作,被父亲发现后曾被狠狠责罚过一顿。
为了避免她再跑出去坏了姑娘家的名声,父母亲便单独辟了一个画阁供她专门作画之用,画阁门口派人好生看管,不容她再未经允许溜出去。
但谁知敛烟根本不收敛这野性子,偷偷在从画阁里面挖了个地道直通墙外,用木板作遮挡,让苗儿替自己守着,仍旧是时不时偷溜出去。
没想到自己当初贪玩挖的地洞,竟成了现如今保命的关键所在。
好在那官兵并不熟悉敛府的布局,也不知真正的小姐闺房所在,只是跟着敛烟兀自向里面走去。
敛府拢共就这么大小,官兵又跟的紧,敛烟七拐八绕仍是无法甩掉对方,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得停在了画阁门口。
推开门的一刹那,身后的官兵“咦”了一声:“这当真是敛家娘子的闺房?”
画阁里目之所及都是一卷一卷的画卷,有的晾在横梁上,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则铺在案几上,偌大房间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敛烟福了福身:“我家小姐是画痴,自然是喜欢伴画而眠,让大人见笑了。”
说罢将手搁在门框处,刚要迈步踏入,却见那官兵紧随身后,便停了下来,转身道:“这里是小姐的闺阁,大人恐怕不方便进来。”
官兵鹰隼般的目光扫了过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都是罪臣之女了还讲究什么男女有别,赶紧进去,别耍什么花招。”
敛烟见调虎离山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走进了画阁,拨开几幅还在晾晒的墨画,假意蹲下在案几旁边的柜阁中翻找。
她边翻找边用余光看官兵的反应,只见他不耐烦地看着门外,似乎想要赶紧做完这次差事回去,偏院独留画阁,并未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故而门外只是偶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匆匆而过,均不曾停留。
突然,敛烟的余光扫过案几,那上面放着堆叠在一起的画,以及她刚才没来得及吹灭的油灯。
她脑海中灵光乍现,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敛烟直起身,用余光盯着那一直看着门外的官兵,假装在案几上翻找起来,随后在不经意间,猛然将那油灯打翻在地。
灯油连带着一屋子易燃的画卷,让火苗冲天而起,火势迅速蔓延!
“走、走水了!走水了!”
那官兵看到凶猛的火势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朝外面狂奔而去,当他再次回过头,画阁已然被熊熊大火所吞噬,火光顺着木质的柱子直攀上去,霎那间火光冲天。
等到他惊魂未定地喘口气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那丫鬟呢?
就在那官兵夺路而逃的同时,敛烟当机立断退向大门的反方向,她匆忙撕掉一片衣襟,塞到旁边涮笔的水盆里后捂住口鼻。
随后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床榻旁那块松动的木板,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地道中幽暗潮湿,敛烟奋力地向前爬行。她的身体早已湿透,泥土与汗水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
当她终于爬出地道,刚巧天色已微明,头顶是苍穹之色,渐由黑暗向晨光过渡,身后是越发凶猛的火势和逐渐嘈杂的庭院。
敛烟一刻都不敢回头,她知道一旦火光被人发现,刹那间定会引来更多的官兵,她飞速钻进林子里,凭借着记忆朝着云顶寺的方向迅速跑去。
心跳在胸膛中喧嚣,脚下的步伐却愈发快了起来,而就在她隐隐看到眼前寺庙的轮廓之际,一股强烈的眩晕扑面而来,敛烟只觉得整个世界开始旋转,紧接着脚下一空,便无力地摔在了地上,继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晨钟暗响,天地苍茫。
几声婉转的鸟鸣声唤醒了沉睡的树林,一缕缕纱似的晨光映在云顶寺的四角飞檐金顶上,反射出炫目的金光,正是云顶寺闻名东华国的佛光普照之景。
金顶之下是几扇朱红色的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一个愣头愣脑的小沙弥便从里面提着木桶钻了出来,顺着被雨水浸湿的青石板路一路向下。
小沙弥法号澄空,此时他手上提着两个快赶上他半人高的水桶,一脸不情愿地一步三挪地走了下来,今日本不是轮到他来打水,谁想到自己早课迟到,师傅便以此来责罚他。
虽然心中有些埋怨,但却也不敢违逆师傅的命令,澄空一边盘算着一会儿回去晚了斋饭又要吃不上了,一边艰难地提着桶走到了河边。
然而这时,一抹素色的身影投入了他的眼帘,澄空“哎呦”一声,差点把木桶丢到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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