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烟方才从东街离开,拐进一个巷口,便见前方一低矮破屋处围了许多人,这里是上京郊外的一处出了名的贫民窟,多住着些从外省前往上京谋生的人,因此拥挤不堪、人多眼杂。
作为一个隐姓埋名躲避追杀的人,敛烟本不欲凑热闹,正打算低头径直走过,却忽的听到旁边几位妇人窃窃私语。
“哎,这是怎的了?围了这么多人?”
“嗨呀,听说这里死人啦!”
“啊?谁死啦?”
“是小符!那个泼皮无赖当年仗着自己在敛府当差,没少给咱们脸色看,你忘啦?”
小符?
听到熟悉的名字,敛烟的脚步一顿,这才恍然想起来这里似乎确为小符在入敛府前的住所。
小符原名并非小符,但作为奴籍,入了敛府后主人家所起的名字便是他的名字,因此便得名为小符,至于说姓什么,主人家未给那便没有。
想到小符当日睁眼说瞎话平白诬陷父亲,敛烟便觉得怒从心头起,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恐惧。
当初父亲与友人商谈抵押之事时,见小符办事麻利、嘴皮子也灵活,于是特意带上他抬了东西一同去劝慰自称“家中之子挥霍无度急用钱”的友人。
小符倒也不负所托,不仅东西收拾得妥妥当当,又在一旁帮忙劝说,将事情办的十分顺利。
所以小符根本就是知晓全部真相,空口瞎说定是受了谁的指使,并许了天大的好处,至少这好处要比当敛府的下人要好得多。
而如今小符却身死自家破屋中,自尽是断然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只有他杀。
可是是谁杀了他?
想到这里,敛烟便觉得凉意自心头涌起,一阵恶寒。
背后之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做的毫不留情,不仅能力强悍,更是心狠手辣。
就在此时,本来围在破屋前的人群发出一阵躁动,一名带刀侍卫冷着脸从屋内钻出,拨开了附近的重重人群,让出了一条路,随后从中钻出来了一个人。
“是厉思远大人!”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之中躁动声更甚,其中不乏一些年轻女子的呼喊声。
厉思远?那位“玉面罗刹”?
也是了,上京附近出现人命案,大理寺卿自然是要到场巡查的。
早已听闻厉思远大名已久,敛烟也颇为好奇,于是她踮起脚尖,努力向人群中央望去。
只见弯腰走出的男子黑色劲装裹身,宽肩窄腰,墨色长发被一紫金冠高高束起,薄唇微微下撇,面如冷玉,此时夜色朦胧,上京已然华灯初上,暖色烛火映在他半边侧脸处,柔和了棱角分明的五官,倒是显出几分温润来。
当真是应了那句,肌理分明骨肉清,眉目如画唇齿明。
厉思远环顾四周,虽是人群重重,可他并未像其他官员般请大家先行离开,而是开口道:“是谁发现的尸体?”
然而人群里只有窃窃私语,并未有人站出来。
厉思远偏头看向一旁的带刀侍卫,对方便心领神会走上前,不多会儿便拎着一个男子到了厉思远跟前。
那男子长得贼头贼脑,一身破布麻衣打了数不清的补丁,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见到厉思远后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人拜见厉大人!”
厉思远未答话,倒是一旁的带刀侍卫厉声喝道:“你前去官府报案,为何鬼鬼祟祟躲在人群中不敢出来?”
那男子哭丧着脸道:“小人得见厉大人的尊容,心里那是又敬又怕,一时慌了神,所以根本没听清大人说什么啊!”
厉思远并未被这恭维话动摇,而是沉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此人的尸体的?”
那男子道:“我……我只是从旁路过,从窗户里看到里面有人吊死……”
厉思远面色冷了下来:“此屋已是长年未修,窗纸早已积满落灰,你当真是透过窗户看到的?”
不带一丝起伏的声线却莫名带着一股压迫感,冷冷的视线望过来,刺得那男子冷汗直流,连连叩首道:“当、当真啊,大人明鉴!”
男子匍匐在地,只能看到他眼前的那双滚金云头靴向前走了两步,厉思远的声音便自头顶响起:“山平,带他回大理寺,我倒要看看他的嘴能硬到什么程度。”
一旁名为山平的带刀侍卫道了声“是”,便要上前拉起地上的男子,那男子已经吓软了双腿,颤声喊道:“我交代!我交代!”
厉思远一个眼神递过去,山平便放了手,只听那男子道:“小人、小人是最近手头有点儿紧,想着这随便找个屋子拿点钱财,未曾想刚翻窗进去,就、就看到里面的人已经死透了。”
“小人当真与这人的死毫无关系啊!大人明鉴啊!”
原来是个翻高头,怪不得诺诺地不敢说自己是如何发现尸体的,但那厉思远也真不愧人称玉面罗刹,说要拖去大理寺用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