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微微点头道:“子玉,你也不能断定范青一定是心怀叵测,要害咱们的。”
吉子玉连忙拱手道:“这是当然,我只是提醒大帅,人心叵测,不可不防。大帅可知道李自成自封‘奉天倡议文武大元帅’的名号,这文武二字是什么意思?”
罗汝才哈哈笑道:“你知道我是大老粗,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文武’想必就是说他一方面喜欢读书,识文断字,并非粗人,另一方面指能打仗,会治军,心中有谋略。”
吉子玉捻须微笑道:“非也,非也,这个‘文’字指他能救民于水火,治理天下,这个‘武’字指他能战胜明朝,削平群雄,统一江山。书上总称颂帝尧是‘乃文乃武,乃圣乃神’,李自成俨然以半个帝尧自居,这证明了他的野心。他现在虽然昏迷,不过整个闯营的争天下的目标不会改变,大帅会不会就是他们想削平的群雄之一呢!”
罗汝才想了想道:“现在大明朝气数已尽,新的圣主就要出现,我看不是闯营就是西营,反正咱们这些人是没有份的。如果闯营真能夺得天下,不论谁上位,李自成、刘宗敏、范青,咱们都衷心拥戴他就行了,反正咱们求的就是一场大富贵。”
吉子玉嘿嘿冷笑,“大帅太天真了,你想衷心拥戴,关键人家得信任你啊!现在天下义军都知道闯营、西营和曹营是三足鼎立。曹帅原来的名头甚至在李自成、张献忠之上,如果大帅屈尊做人家麾下的一名将领,人家能相信么?大帅岂不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句名言,只怕到时候,人家第一个就想除掉你。原因无它,只因大帅名声太响,对新主构成威胁。”
“还有,以后无论谁称帝,我们众将领都可以在他面前三跪九叩,以头触地,匍匐称臣。大帅也如此一般,心中能甘心么?即便勉强能行,人家能放心么?到时候大帅整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但不能安享富贵,像现在这般拥兵自卫,歌舞饮酒,横行中原,不可得矣!”
罗汝才猛然一惊,笑道:“子玉,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啊!”
他低头在厅中来回踱步,道:“依你的意见,咱们到底去不去和闯营合营呢?”
吉子玉笑道:“当然可以去,我说这番话只是让大帅多一个心眼,处处留心,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时刻提防。合营以后,与闯营不粘不脱,不即不离,明哲保身,畜养力量,以观大势演变。”
罗汝才连连点头,半晌才担心的说道:“子玉,你看闯营真的有吞掉咱们之心么?”
吉子玉微笑道:“大帅也不要过于担心,我也只是提醒而已。据我分析,现在闯营正在集中人力物力准备二次攻打开封,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必然有借助咱们之处,所以暂时是不会起吞并之心的。”
“而且,他们即便要吞掉我们,也要有一个忌惮,咱们曹营是软肉呢,还是硬骨头。倘若咱们曹营是一块硬骨头,就是他们想吃,也没法吞下肚。只要咱们曹营兵强马壮,外结西营与回、革五营,内里保持咱们的独立性,嘿嘿,我想他们未必敢吞掉我们。”
罗汝才说了一声好,拍拍吉子玉肩膀道:“就听你的,咱们先去河南看看,如果闯营的人对咱们起了黑心,咱们十几万人马也不是吃素的。”
罗汝才大军过了信阳,一路向东北方向行军。汝宁府位于河南的西南角,去年旱情并不严重,可民生凋敝的却特别厉害,一路走过来,田地荒芜,村庄当中十室九空,即便能找到几个人,也都是饿的半死。这让罗汝才十分恼火,他的打粮队得走的极远才能找到粮食,为此甚至要翻山越岭。而且也基本上抢掠不到女人,因为饥民中的女子每个都蓬头垢面,饿的脱了相,仿佛鬼怪一样。
十几万大军走走停停,半个月之后,才到唐县附近,过了唐县就是闯营的势力范围了。这一日,罗汝才的大军从唐县附近的渡口过了唐河。只见大路两边的情景陡然一变,原本荒凉穷困的景象忽然变得热闹富庶起来,道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青青麦苗,有农人在田地中耕种,还有人在使用耕牛,这在饥荒的地区是不可能见到的。远处的村庄也都有炊烟升起,还隐约传来儿童嬉笑的声音。最让罗汝才惊讶的是,这些村民见到他的队伍并不躲避,依旧安然的干着农活。要知道在别处的百姓只要看到军队,不管是官军和义军,全都四散逃跑,就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百姓。
罗汝才大喜,正想派打粮队,好好的洗劫一番。忽然,前方马蹄声隆隆,只见数百骑兵疾驰而来,看旗帜,上面写着一个“闯”字。到了近前是两位年轻将领,马世耀和刘体纯,二人虽然年轻但也曾见过罗汝才的,于是一起下马,给罗汝才施礼。
罗汝才也急忙下马扶住,笑道:“两位贤弟何必如此客气,哈哈,咱们说起来也是老朋友了!”
刘体纯拱手道:“范将军和总哨刘爷知道曹帅缺乏粮草,所以已经在前面小镇上给曹帅的属下准备的粮草,还有美酒佳肴,请曹帅不要惊扰附近的村民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