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亲兵冲上来,把他从炮管上拉下来。与此同时,铜炮也射出了炮弹,轰然一声,炮弹正好打在缺口的慢坡上,接着又有几尊大炮先后打响,加上万驽齐发,义军几乎在这一瞬间,就倒下几百人。
远处观战的义军将领都睚眦欲裂,刘芳亮、袁宗第眼睛都快红了,纷纷请战,要亲自攻打缺口。范青神情冷峻,黑色的瞳仁好像深潭一般,平静而又深不见底。远处的炮火、浓烟,不停死去的义军战士都能映在他的瞳仁上。但他面无表情,这是一名统帅必须拥有的素质,不能激动,不能热血,更不能头脑发热,他冷静的判断敌我双方实力和士气的变化,以从中寻找战机。
这时,城外传来一声呼叫,所有攻城的步兵暂时都伏了下去,义军的大炮又猛烈的轰击起来,炮弹交织打在城头。城垛一个一个被打碎,碎裂的砖石四处飞溅,守城的士兵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这种飞溅的石块威力很大,可以击穿铠甲,造成致命伤。而且炮弹在城头乱飞,如果稍不注意,被炮弹射中,立刻就粉身碎骨,或变成一滩肉泥。
可陈永福却不得不利用这个机会,他站起来大叫:“用门板把城墙缺口堵起来。”
城内连日来已经准备了几百扇大门,一部分从周王宫中运来,一部分是寺庙的大门。这时,城内官员赶快指挥义勇,用这些大门将义军轰开缺口重新堵住。可是大炮轰击的声音忽然停止,攻城的义军又如潮水一般冲上来。
陈永福和王奎分别率领守城军民从两侧城头射箭,投掷砖块,城头的大炮也随即响起。
有的大炮射向城壕外面骑兵和步兵的方阵上,有的步兵中炮倒下,有的骑兵中炮连人带马一起倒下,但是旁边的骑兵和步兵好像未曾察觉一般,挺立不动。他们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向缺口处发起潮水般的进攻。这样,许多在城壕外面摆着阵势的步、骑兵被白白打死,但阵势始终不乱。
看到义军的进攻如此猛烈,陈永福的儿子陈德忍不住大叫:“父亲,把心字楼的预备队派上来吧!不然咱们要顶不住了!”
原来陈永福以为今天早上义军攻击的重点会是心字楼那一段城墙,所以在那里布下的重兵,有四千精锐。但义军选择攻击是上次轰开的缺口,陈永福宁可从其他三面城墙调兵,也不动心字楼上的士兵。
义军的攻势好像无穷无尽一般,一轮炮击之后,接着是一轮步兵的冲锋,如此反复,无穷无尽一般,奋不顾身的冲向缺口,在缺口处进行白刃肉搏。义军多次冲上两侧城头,双方在城头上互砍,人挤的密不透风,白刃不停的刺入身体,发出噗噗的闷响,鲜血将城头染红,惨叫、骂娘声交织在一起,轰隆隆的炮声也不能掩盖。双方都杀红了眼,舍命相搏,如同疯了一般的互相砍杀。
城上的人用门板把缺口堵了七次,又被义军攻破了七次。这两个小时的攻城战,双方都死伤惨重。义军死亡超过五千人,伤员更多,一共加起来超过万人。而官军死伤人数加起来也得五千人左右。义军死伤人数比官军多了一倍。
鲜血沿着缺口处的慢坡流下来,像一条缓慢流动的红色的河。尸首滚落在城下,一堆连着一堆,好像一座座小土丘。城头上也堆满了死尸,运送不及。这次攻城战的规模和惨烈程度在明末十分罕见。
缺口附近的官军大量死伤,继续战斗下去,人手不足。陈永福正在考虑要不要再从其他三面城墙调集人马。但南面和西面的城墙都不足千人了,如果对方此时对南面和西面的城墙发动攻击,也十分危险。正在犹豫,忽然开封城的南面和西面也响起隆隆炮响,接着陈升一身是血的跑过来,报告:“主人,流贼在攻打南边和东面的城墙,云梯都支上了!”
陈德也跑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尘泥,叫道:“父亲,快从心字楼那里调集人马吧,咱们要守不住了!”这时,义军的炮声再次停止,轰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义军呐喊着,如潮水一般冲上来。陈永福看看日头,已经到了正午,流贼没一点休息的迹象,显然要连续攻击。而自己人少,需要休息和吃饭。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道:“把心字楼的人马抽调一半过来。”陈德应声去了。
范青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头的动向,他在和城头的官军比消耗,攻城的死伤大约是守城的一倍,而且最困难的是要保持住士气。义军的士兵没有让他失望,连续八轮进攻,在死伤如此惨重的情况下,没有人后退,没有人转身逃跑,甚至连畏缩不前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义军战士一直都保持着高昂的士气,不顾生死的向前冲锋,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血肉之躯,而成为了一个不知痛苦,不知疲倦,勇往直前的战争机器。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佯攻,吸引心字楼上敌军过来,然后给官军致命一击。
果然,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城头兵力的调动,随后一名战士骑马过来报告,说心字楼上的士兵被调走了许多,且大炮也被推走了。
范青脸上迅速露出喜色,一切的等待,一切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准备放迸!”范青用手一挥,低声说道。他有意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