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长成,气血倒是不上来了,但一身懒骨却已养出来,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睡着绝不醒着。指望这么个怠懒的小娘子去展现自己,那真是做梦还差不多。
张氏被女儿堵得难受,她贤惠的儿媳公孙氏忙出来缓和气氛,说道:“娘其实也不必太过忧心,虽然还没定下王妃人选,但姑姑已经有了看上的人,只是五表弟那里还没同意,这才趁着春日宴,叫他来看看。”
她是莱国公嫡长女,公孙皇后的嫡长侄女,在公孙皇后出阁前,曾受她抚养,是她最宠爱的娘家后辈之一,消息自也更灵通。
听公孙氏这口吻,肯定不会是令嘉了,张氏半是释然,半是不服地问道:“圣人看上的是哪家小娘子?”
竟比得过她家的七娘。
“是临江伯家的四娘。”
“阿蕙?”
“蕙姐姐?”
令嘉和明韶异口同声地反问。
公孙氏颔首。
临江伯府的四娘名作王文蕙,是京城贵女圈的一员,是个颇为意思的女孩。
王文蕙出身的临江伯府原是临江伯府,累世簪缨名门,但因在先帝争位时,站错了队,虽因牵涉不深有幸没下大罪,但也被贬做伯爵,且因先帝不喜,阖府无一人能出仕,于是逐渐衰落。一直到本朝与临江伯府没有前仇的皇帝登位,王文蕙的父亲叔伯凭借着才干被启用,临江伯府才有了起色。但终究落没三十多年,底蕴失了大半,如今不过二流。除了家世,王文蕙的容貌、才华亦是中人之姿,中规中矩,不会令人生厌,但也绝不会令人惊艳。但就这么一个把中庸做到极致的女子,却是京中人缘最好的人。她性子温柔可亲,但凡与她相处过的人,无论年龄性别贵贱,竟都能对她留下个好印象,甚至是赞不绝口的。
这些人里就包括了令嘉和明韶姑侄。
张氏若有所思地自语道:“王四娘么……”
这位小娘子可不简单,在她这个年纪,论城府谋算,整个雍京的娘子,不,包括郎君,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她。
公孙氏问:“有什么不妥吗?”
张氏摇摇头,只叹息一声,“我只觉着,圣人为燕王真是苦心孤诣到极致。”
令嘉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让阿蕙嫁给燕王……
待得信国公府的车驾驶到崇明门前,张氏令侍女端来一檀木盘,盘上盛着七八枝牡丹,有鹅黄、淡粉、朱紫、豆绿种种颜色,品相无一不是上佳。依着往年宫中所开春日宴的惯例,未婚小娘子都是要簪牡丹的。故而张氏早早为女儿和孙女备齐了牡丹,盘上几株,每一株都是万金难求的名品。
明韶先挑了一株御衣黄,更衬她身上的裙色,别在发上,愈显娇俏。
轮到令嘉,她正准备挑株粉白色的玉楼点翠,却让张氏按住手,她嫌弃玉楼点翠太过素淡,给她换了株赵粉。令嘉无可无不可地应了。索性她容貌出色,搭哪一株都显得美玉无瑕。
张氏看着自家一大一小的两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心中成就感满得要溢出来,只余光瞥见木盘上剩下的几株牡丹,又转作遗憾道:“我们家的女孩还是太少了。”
信国公府女儿缘着实一般,张氏不必说,生了六个儿子,都把希望寄托在儿媳身上了,谁知老树开花,有了令嘉。而张氏六子里长子早夭,四子和五子战死,只活了次子傅令安、三子傅令卓、六子傅令奕。而这幸存的三子里,除了一把年纪还坚持光棍的傅令奕,傅令安和傅令卓皆是成亲多年,两人为傅家孙辈添了五个子嗣,长房三子,二房一子一女,统共只得这明韶一个女嗣。
明韶是傅令卓与其妻柳氏所出,傅令卓在北疆任职,柳氏随夫上任,当时明韶年幼,承受不住途中辛劳,两人为女儿计,索性把她留在雍京里,交托给长嫂公孙氏教养。
公孙氏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接话,傅家媳妇里,她是唯一一个没生过女儿的。
明韶挽住张氏的手,娇声道:“祖母你好贪心啊!有小姑姑和韶娘还不够,还惦记着其他小娘子。”
张氏没好气道:“好个不知羞的小娘子。你自己算算,你和你小姑姑给我淘过多少气,要不是家里女孩少,我早把你们两个扔了。”
明韶笑嘻嘻道:“祖母也就嘴上说说罢了,若是没了我们两个小棉袄,祖母可怎么过冬啊。”
明韶撒娇卖痴地把张氏那点憾意糊弄过去,她们一行人才下了车驾,立刻有内侍围了上来,为她们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