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正是忧心里面情况时,忽见令嘉以袖掩面地奔了出来,顿时大惊,正要去问,令嘉忽然放下袖子,露出冷若冰霜的脸色。
她对醉花和醉月说道:“我们走。”
安石却挡在了她前面,躬身道:“七娘子,殿下还没出来呢”
令嘉看了一眼这位一直低着头保持着恭顺眉眼的内侍,语气冷静地问道:“你的殿下给了你资格来阻拦我吗?”
这位面色一直波澜不惊的内侍惊愕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谦卑地低下头,后退了几步。
——这是臣服的姿势。
令嘉的眼神一下变得更加冰冷,她毫不在意地越过了他,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过去。
这一次这位内侍没有再阻拦她们。
走出一段距离后,令嘉忽然问道:“方才康宁郡主是安石刻意放进的,对吧?”
醉花说道:“安内侍拦着不让婢子挡人。”
令嘉冷声道:“他倒是同他家殿下同心。”
醉花觑着令嘉毫无表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你方才和燕王还有康宁郡主是……”
令嘉抬手,阻住醉花要问的话。
她用冷静的口吻说道:“母亲大约是不能如愿了。”
因着身处宫中,她话说的十分委婉,但醉花和醉月却是一定就懂。
张氏不能如愿?不能如的自是女儿不嫁燕王的愿。
两个侍女脸色微变,醉月问道:“娘子,你确定燕王是那个意思?”
令嘉言简意赅道:“燕王送来的花是从圣人那要的,圣人应了他,这事就已经定下九成了。”
剩下的一成只能是在婚前,令嘉出什么意外。
皇后、燕王的态度都摆出来了,一贯偏疼嫡系的皇帝哪里会违拗妻子和儿子的意思。当年,太子看上出身低微的太子妃,皇帝万般不满,不也在皇后说情的情况下捏着鼻子认了吗。更别说令嘉的出身品貌无一不是上上,完全没得挑剔。
闻言,醉花和醉月沉默了一会,随后醉花出声问道:“娘子,你不愿意?”
她不问还好,问了之后,令嘉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眼角眉梢的恼怒都快满溢出来。
醉花和醉月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惊讶。
自家七娘子情绪素来寡淡,喜怒皆是了了,像这次一般恼怒是极少见的事。
“燕王此人——”令嘉说到这,顿住了语声。
即便是令嘉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表是她见过的最接近完美这个形容的,英挺的眉,狭长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他脸上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合成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这一份俊美恰到好处地给他毫无诚意的笑容做了遮掩——不管他唇边的笑如何温和,但他那双眸子始终是冰冷的,像是冬日湖上结的一层冰,冰冷之下藏着没人能见的幽深。
令嘉很清楚,皇权之下,完全没有信国公府说不的机会。所以,当那株玉楼点翠送到手上时,她已是知晓除非她意外身逝,不然这个燕王妃她大约是当定了。令嘉又没什么非要不嫁的理由,怎么可能会为这种事去死。所以她去找燕王,不过是为了试探这位未来夫君的性子,已决定将来待他的态度。
而试探的结果……
令嘉垂眸。
她十分清楚自己容貌对其他人的影响力,不是她夸口,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几人能在第一次见她时能把持住不失神的,无论男女。而燕王——即便是在他给她簪花那么亲近的距离里,他那一双点漆黑眸里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冷得毫无温度,同看路边的花草山石毫无区别。这样一位视她如无物的家伙刻意在簪花宴上向她赠花,再把这事透露到皇后那里,暗示意属于她,他图的自然不会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信国公府。
联系上母亲之前话中对这位王爷志向远大的暗示,这桩即将到来的婚姻背后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若是没见过他之前,我觉着被圣人指于他也无妨。但现在,”令嘉淡淡道:“我倒不怎么甘心了。”
讽刺的是,大约一个时辰以前,王文蕙还在与她诉说她的不甘心,一个时辰后,不甘心就成了她的。
闻言,醉花和醉月都愣了楞。
令嘉却是已经稳定住情绪,收敛起表情,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她有预感,这位俊美如神人的燕王殿下,将会成为她人生里的最大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