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华看着面有难色的徐州知州,心里很清楚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上船吧!”李邦华站在船头吩咐道。
“是。”徐州知州陈桂栋一口答应下来。
李邦华的官船没有靠岸的举动,所以陈桂栋先是登上一艘小船,然后从小船登上了李邦华的大船。
进入船舱后陈桂栋快速扫了一眼,发现船舱里除了李邦华外,还站着两位体型健硕的大汉。
他们二人身穿便装,腰间佩刀,分别站在船舱左右。
“这两位是...?”陈桂栋问道。
“他们是老夫的家丁,负责保护老夫的安全,有什么话直说即可,不必遮掩。”
陈桂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阁老救命!卑职犯了死罪,请阁老救命。”
李邦华倒背着手,声音平淡:“衙门失火了?”
陈桂栋诧异的抬起头,盯着李邦华的背影独自发愣。
他没料到李邦华竟会猜出他遇到的麻烦事。
难道...有人将昨夜发生的事提前告诉了这位内阁首辅?
陈桂栋越想越是心惊,同时身体感到一阵阵寒意袭来。
“回阁老的话,昨夜衙门失火,别的都没事,唯独记录历年赋税征收的册子被大火焚毁。”
“卑职得到消息后连夜彻查,可是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李邦华转回身盯着陈桂栋问:“是雷火还是人为纵火?”
如果是打雷引起的火灾,只要损失不大,朝廷基本不会追究官员的责任。
毕竟在当时那些人眼里,雷火属于天罚,如果真追究责任的话,大明皇帝责任最大。
毕竟他是天子。
可如果是人为纵火,无论官员是否知情,朝廷都会追究责任。轻则罚俸,杖刑,降职;重则去职,坐牢,流放,甚至死刑。
陈桂栋低着头,声音低落:“昨夜没听到雷声,所以此次失火大概率是人为导致的。”
李邦华倒背着手,在船舱里来回踱步。
此番南下刚到徐州就遇到了这样一个大麻烦,看来江南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更为致命的是,他不清楚陈桂栋是好还是坏。
如果陈桂栋是坏的,那么这把火就是陈桂栋所放,放完火后装无辜。
如果陈桂栋不坏,那么这把火很可能是当地士绅在作祟。
他们想用这种方法抗税。
“陈桂栋。”李邦华停下脚步。
“卑职在。”
“徐州是南直隶下辖的直隶州,所有文书资料都在南京户部存有备档。这场大火表面上烧了证据,实际上什么也没烧,对不对?”李邦华一脸平静。
陈桂栋一脸古怪的盯着李邦华看了一会:“阁老有所不知,由于南京户部人手有限,所以并不接受各府、州的文书备档。”
李邦华有些意外,但不是很意外。毕竟放火的人肯定想到了这一层,如果真的有备份,他们也不敢在州衙放火。
李邦华缓步走到船舱里的桌子旁,伸手拿出一张白纸。他左手扶着桌子和纸,右手拿起毛笔,在上面刷刷点点的写了起来。
片刻后,雪白的纸上写满了字。
(明代造纸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以万历刊本所用的白棉纸为例,有纸白如玉之称。)
写完后,李邦华将让人将纸递过去并说道:“现在守卫徐州的士兵来自扬州府,守将也是扬州府的守将。本官现在将徐州一部分守军的指挥权交给你,只要不造反不强抢百姓,你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
“看看老夫写的公文有没有问题。”
陈桂栋接过公文仔细查看。
上面写的十分清楚,徐州现有守军三千二百名。李邦华以钦差的名义将其中一千二百人暂时划入他的帐下,听且只听他一个人的指挥。
剩下的两千人继续守卫徐州,受南京兵部辖制。
“阁老,这是何意?”陈桂栋大为不解。
“赈灾,查账,收税,抓人,杀人!”李邦华平静如水。
“可是账本已经被烧了...”
“账本烧了还有其他凭证,先从均平由帖查。”
明代均平由帖的功能与现代的缴税通知单和完税凭证有些相似。
征税前各县将均平由帖发给里长,里长再分发给各户。
均平由帖一式三联,上面写着该户当年应该缴纳赋税的明细及总额。
该户缴纳赋税后,里长,县里负责征税的官吏会在均平由帖上签字盖章。
签字盖章后,三份均平由帖一付县,一付纳户,一付征输者(一般是里长)。
也就说是除了州县的衙门里有凭证外,里长和百姓和手里各有一份完税凭证。
陈桂栋倒吸一口凉气。
这显然是一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