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看了多久。
章须筠怔立在门口,半声没出,这家伙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的似的,不慌不忙站起身,转过来看他:“章老。”
章须筠哽在喉间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一开门见个人坐那儿,他险些当场被惊得驾鹤西去,看见是谁时,这心有余悸就变成气不打一处来。
章须筠没好气道:“大人也知老夫不比你们年轻人,惊不得吓,还大清早地跑来吓人?”
顾希桢拿起桌上一个小药瓶,解释道:“药用完了,来取一些。”
章须筠定睛一看,更气了:“老夫不是前几日才交了一批,怎么用这么快?大人莫不是拿这当弹丸打鸟去了?”
他本还高兴呢,有几味药材京城难寻,仙陆却近乎所处可见,制药速度肉眼可见快了数倍,以往要半个月才出三枚,现在三天不到就能出一枚。
哪里想得到这人讨药的速度也快了数倍。也不知他这药是拿给谁用了,是药三分毒,再温和的药也不能这么使啊!
他苦口婆心劝了几句,顾希桢却只是平淡道:“下次会注意。”
唉,年轻人就是冥顽不灵,他一番好心全不当回事。
章须筠无奈地摇摇头,见人还杵在那儿不动,冷哼道:“大人既拿了药,怎么还在这儿?”
“那毒的解药制得如何了?”
施晚的梦游症实在棘手。入寝本是休养生息的手段,但她梦中情绪却反倒比现实中更敏感激烈,想的事情也更多更繁杂,若他一时不在,她出了什么意外,说什么都晚了。
顾希桢什么都没说,章须筠却什么都明白了,原不只是讨药来的,更是心疼人跑来催工呢。
他心里暗笑,八年前那个不管人死活的冷血小子,现在却是越来越有温度了。
只是好像不管对方怎么变,他章须筠永远是受累的那个。他叹了口气,好在自己早有准备。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瓶递给对方:“睡前嗅闻,能保当夜睡眠无恙,但此为权宜之计,彻底根除还需些时日。”
“有劳章老。”顾希桢却并未接过小瓶,而是让他先交由怀李,再转手给施晚。
章须筠这才又来找了怀李。
每回见这小子,人都长得不一样,这回又办成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他进去时,怀李正一脸菜色地劝两个孩子用早膳。
他被孩子的声音闹得头疼,匆匆给了药便赶紧出来,没想到迎面撞上施晚。纵使带着面纱,她也是人群中最好认的那一个。
只是没想到,她记性也好,竟一眼就认出他来,笑盈盈地问:“章大夫怎么在这儿?”
要是被她发现一行人都来了仙陆,那还的了?
他强自镇定:“这话该是老夫问夫人您才对,您不是该在京城吗?”
施晚笑笑:“我嫌京城待得闷了,出门散散心。”对外她都这么说,事实如何,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怕对方多问,她忙岔开话题笑问:“您来这儿莫非也是踏青?”
章须筠内心诽谤,踏青?谁会挑这等群敌环伺之地。
要不是为了他两,他一把老骨头绝不会再跑来这里了,留在京城跟牌友切磋“手艺”都嫌时日不够呢。
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他面不改色地乐呵呵道:“老夫是医者,得闲时便行走天下采风,这回倒是巧,竟跟夫人您选了同一块地方。”
施晚打趣道:“与您这个出游理由相比,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您说笑了。”章须筠乐呵呵道。
“既然遇这么巧到了章大夫,我倒有个烦心事想请您看看。”施晚将自己近日梦游的事情说与他听,隐去了神秘人半夜造访的部分。
章须筠捋捋胡须道:“真巧了,观主也正烦心睡不踏实,老夫刚给他送了几剂嗅药,他用不了那么多,正好能匀出来给您,”他扬声冲道观里道:“是不是啊,观主?”
怀李忙中抽空回道:“正是……”
他话刚起个头,便被人打断。
施晚听见里头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正是昨日那个叫妞妞的丫头。
“观主!外头是不是昨日帮我们捡风筝的那个漂亮姐姐?”
不等人回答,她就从椅子上飞速溜下,一溜烟跑到外头院子里自己求证。
见真是施晚,她眼睛登时一亮,几步跑到施晚跟前仰脸看她,语气中是压制不住的兴奋:“大姐姐,我同你说,我昨日见到那个大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