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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要杀我?(1 / 2)

永煦二十一年五月初八,天色将暗不暗,一丝微风也无,老爷儿虽不如正午厉害,可积了整日的热气像是织起了一张千丝百结的大网,蒸得人无处可逃,一阵阵的发蔫儿。

京城外聂家家庙内香火缭绕,大做佛事,因聂家要布施三日,周遭的贫苦人家无不念佛称颂。

僧人们都在佛殿外堂诵经,进了内堂另设一祭,供桌上四时瓜果、圭璧币帛,不一而足,更设魚、肉、米、面食各一大盤,以祭后土之神。

供桌下跪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正是威远侯聂家四姑娘聂云殊。

云殊近日总是梦见故去的父亲,又恰逢父亲生忌,于是回明了家中祖母在家庙给父亲聂兆仁做三日的佛事,请十八位高僧念《阿弥陀经》、《地藏经》、《往生咒》,祈愿亡人早日超脱,免堕轮回。

她自己也捧了一卷《大般涅槃经》来诵读,每日安插供果,诵经烧纸,并不假手于人。

这日念完了最后一卷经,于供桌前焚香奠酒毕,便有家下人请云殊去庑房稍待,等前堂的佛事做完,就安排车马回程。云殊跪久了走路有些打晃,丫头铃兰忙上前扶住她,两人过了穿堂到后院去了。

聂家这座家庙是太宗年间修起来的,,那时开国不满五十载,有爵人家还不像今日这么多,所以聂家家庙位置还不算十分偏僻,祭田也圈的十分广阔。

本朝凡是有些家资的仕宦人家,都有家庙,凡祭祀祖先,停奉先人都是在此,俗语说“朝于斯夕于斯,岁时伏腊祭于斯”,可见家庙之重。

云殊被引着进了一间庑房,正对门摆放的是一对圈椅,临窗置了一张美人榻,一看便是小憩之所。申时日头还足,西晒的庑房十分闷热,云殊命人把榻搬到荫凉处乘凉。

等家下人退下了,云殊便歪在踏上吃茶,铃兰坐在踏脚上给她按腿:“姑娘这几日受苦了,”铃兰一边给云殊捶腿,一边不平道:“可恨那起子作恶的伥鬼,姑娘的吩咐也推三阻四,方才我打廊庑旁过,听着那王妈妈跟那几个婆子嘴里不干不净的。若不是为了老爷的大事,我定然给她们几个好嘴巴!”

云殊三日里白天扎扎实实的跪下来,确实浑身酸胀,肐膝里头像钻了虫子似的又痛又麻。

这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过惯了,她已经将八风不动这个词修了个十成十,铃兰曾笑说怕自己哪一日便坐化了。

当时听着只觉得好笑,知道铃兰是心疼她,她从没了父母就在叔婶手下生活,千重万重的小姐一朝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长兄早逝,幼弟万事不知,各种艰辛自不必说。

她有不能不办之事,故而一向心志坚定,只想那一件事活着,今日不知是否因父亲生忌之故,心里满满萦绕上一股悲戚之意,不知如何排解。

父母早早仙逝,留下自己和幼弟受人磋磨,还不如哪一日变成齑粉乘风化了,省的受这一世的罪。

她默默半晌,长叹一口气,心道日子总得过下去。“十事九不周,”复又笑着安慰铃兰:“咱不管她们,你上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铃兰便也脱鞋上了榻,云殊仰面躺着,给她指了指天。铃兰顺着往上看去,这是一棵极粗壮的万年青,把她们包裹在树影儿里,一阵清风吹过树枝摇曳作响,前堂隐隐有佛音传来,日光在树影里跳跃,转几个旋儿投注到地上,两人默默无言,此刻竟像是大罗梵境。

这样的时刻像是她压抑生活中的幻境,她在这幻境里得以喘息。

“四姑娘,”一时有婆子来回话,把云殊从幻境拉回了现实:“前头佛事完了,赶车的小子正套车呢。让我回姑娘一声,今日回程的时辰晚怕走夜路不太平,要从小路走一段,好快些进城。”

云殊点点头,不知为何觉得这人的眼神有些古怪,虽说奴才回事不能直视主家,可也要稳重有礼,不该这样眼神飘忽,眼珠乱晃。

皱了皱眉从榻上坐起来,此时也不是理论这个的时候。她理了理鬓发道:“布施的东西都派完了么,宁可多些,不要短了。”

婆子忙赔笑道:“姑娘放心,这样积福的事儿我们都十二分的经心,况且三太太千叮万嘱,装备了足足的东西,说不光近处的要分派,远处的也要分派到,这几日小子们赶着车四处走,见人施米见户舍布,三太太准备的东西,全都分派完了,那些人家都给咱们聂家念佛,二老爷在地下定然也高兴。”

婆子吊梢小眼闪着精光,不时瞟向云殊,嘴里却是无比恭敬的语气还在絮絮说着,铃兰把一个荷包塞进她手里,云殊笑道:“这几日辛苦妈妈们了,这几个钱请妈妈们吃酒。”婆子拿了赏钱千恩万谢地去了,临走还回头瞥了云殊一眼,她一时看不懂这意思。

只得压下疑问赶快去庑房里更衣,预备回府去。

到了傍晚间从家庙门口行出一辆青呢雪幔的华盖车和两辆骡车来。

云殊和铃兰在车上摇摇晃晃,许是换了路,总觉得格外不稳当,云殊心里涌上阵阵不安,又强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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