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花瓶进门却没有叫醒母亲,心里害怕得很,就躲进了她房内鸾凤牡丹的黄花梨顶箱柜里。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母亲死了,只是本能地躲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却听到有窸窸窣窣地说话声。
“这么快就死了?不会被人查出什么吧?”是一个略微有些惊讶的女声。
“别胡说,小心太太听见了捶你。咱们只是把二太太的参换了,又没有下毒,查不出来的。再者说,当饭吃似的吃了半年,哪个好人家也搁不住这么吃啊。”
“还是小心些,你把剩下的那些东西都拿去烧了,别留下一点痕迹。”
“嗳,我去处理那参,你去扣云板报丧吧。”
云殊初时还有些迷糊,后来听出来了,那是三太太陪房刘氏的声音!她死死捂住嘴巴,怕被她们发现。等她们走了她才跌跌撞撞地爬出来,扑在母亲身上嚎啕大哭。经历过父亲的死,她已经很清楚死是什么意思了。她一边哭一边看着母亲的脸,有初升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云殊尽力地看着,想把母亲的容貌印在心里。
从那时起,她好像就知道了,聂家的人好像很危险,面表上春风细雨,暗地里却能要了你的命。
她看着言笑晏晏的赵夫人,谁能想到这个看着慈爱和蔼的婶娘,却能如此狠心的害死她的母亲?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盘桓在她心里,婶娘为什么这样恨母亲,要将她除之后快?
不愿再想这些,她转头看塌边的小几,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瑞兽麒麟,是良玉所做,这样好的和田籽料,自从十岁以后,她许久不曾摸过了。此时她很想做些什么让自己冷静,于是把这个小小的麒麟握在手心,凉意让她的心火稍稍熄了些。
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
她站起来身来行礼道:“给祖母告罪,孙女想是没有睡好精神不济,请容我退下。”
老太太像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顿了一下方拉住她的手:“好孩子快回去歇着吧,若身上有不好快来回我,天热也别贪凉。”有转头嘱咐铃兰:“仔细服侍主子,不许她用冰,敢不用心我先揭了你的皮!”铃兰躬身应了,老太太才放开她的手放她去了。
日头虽然还低,却已经有些灼人了,铃兰把云殊护在伞下,主仆两个慢慢往回走,铃兰终究是气不过,低声道:“怎么会有这样的长辈,面慈心狠,恨不得姑娘被踩在泥里,他们才趁意。”
云殊只管走路,:“不是第一日这样,看透了就好。祖母婶娘生怕我入选,看来她们也知道我心里有恨,得了圣宠会让她们没好日子过,所以哪怕有一点苗头,都得赶快掐了。”说罢又想起幼弟:“云朝那里怎么样?”
云朝的是母亲是打小伺候父亲的丫头,父母成婚后充作屋里的通房。云殊的母亲生云殊时伤了身子,就把云朝的母亲抬为姨娘,两年后有了云朝。
云朝和云殊从小养在一处,感情甚笃,她知道父亲绝对不会说那样的话,可她什么也做不了,两个幼儿上天入地求告无门。
她告诉幼弟,目下只能隐忍,等你成丁了,天高海阔自有一番去处。可是她低估了聂家人的恶意,他们谋取了云朝的爵位,安能不怕,又如何不心虚?于是整日引他憨玩,把自己禁在内院,姐弟总也不能相见。她不想看云朝毁在那些人手里,不想让她父亲用命换来的东西被叔伯轻易夺去,可她每日困在这一方宅院,若想改变境况,只有选秀一条路。
铃兰知道云殊最在意的就是云朝少爷,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是老样子,西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太太让人从庄子上找了几个小子,天天陪三爷取乐。”云殊点点头,至少云朝现在性命无碍就好。
走到桥上,忽觉得天阴沉下来,收伞一看,老爷儿不见踪影了,不知何处沉甸甸坠来大片的乌云,池中锦鲤竟跃。“怪道这样躁热,”铃兰看枝影摆动,把伞收了道,“姑娘,咱们快些吧,像是要下雨了。”
等回了流深院,刚卸了钗环,就听到狂风大作,云殊正提笔写字,听到“咚”一声,不一会便有小丫头来回说是稍间合窗的柱子被风吹了。她点点头,忽而听到一声惊雷炸开,似是要把天地劈开一般,接着大雨倾泻而下。
春棠提着裙子进来,把食盒递给小丫头,拍了拍心口道:“了不得了,天爷发脾气不知道罚哪个不做法的,倒要带累了我们。”铃兰走过去看着小丫头摆饭桌,回身对着春棠笑:“不过是下场雨,看你慌脚鸡似的,不怕小丫头们笑话。”
春棠忙道:“姐姐不知道,这裙子是新做的呐。三姑娘赏了房里的绿柳一块尺头,看我喜欢给我裁了一半,我才托我娘给做好了,今儿第一天上身,要是让雨水污了,真个的得大哭一场。”铃兰知道春棠跟绿柳是表姊妹,只暗暗不露声色:“好妹妹,你且去歇歇吧,让姑娘安静吃饭。”
一时众人退下,云殊就在次间合窗下吃饭,窗户打开是后院的一座假山石,游廊上没有一个人走动,雨水串珠似的落下,激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