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之水浩浩汤汤垂落九天,水雾蒸腾之中,天弓隆起,华耀四方。
河畔,仙君举着油纸伞,静默地眺望潮起潮落。
伞倾斜着,只露出半张脸,棱角分明,犹如刀裁。穿河而过的风吹来,黑而柔顺的头发随着白色织金的长衫而动,仿佛随时会飘渺而去。
“殿下,少玄仙君到了。”太常带着少玄走近,躬身行礼。
油纸伞微扬,端恒抬眸定定地看着少玄,眼神柔和而细密,犹如这河边轻抚的风。
太常的目光隐秘地在二人面前逡巡数次,便十分识相的离开。
“你还在生气?”端恒靠近少玄,伞面微侧向少玄,遮挡住河面落差激起的水滴。
“太子纡尊降贵,专门到这儿来找我,我怎么敢生气?”少玄今日发髻梳高,甲胄未卸,看来应是刚巡河归来。
“那日是我不好。没控制好情绪。”端恒闻言脸上羞惭,愈加放缓了语调,他也不知为何,魔怔了。
听着端恒温和的语气,少玄垂眸,酸涩感密密匝匝涌上心头,她什么也不想说。
“我只是一时想不通,之前都好好的,望舒几乎唯我命是从,为什么一切突然都脱离了掌控?”端恒心情如天河之水般激荡翻涌,他忍不住握紧拳,持伞的手青筋根根暴起,“明明就快要成功了,只差一步,就差那一步。”
“你知道的,父帝已经对我的忠心生疑,我虽为太子,但实权有限,不过是我父帝的掌中玩物,再这样下去,等着老二,老三他们上位,我们都得死。”只有借着天河水声的遮掩,在少玄面前,端恒才能毫无保留的直抒胸臆,许是说到痛处,尽管少玄仍神情冷漠,但端恒却情不自禁地拉住少玄的手。
“殿下,你放弃她吧。我不希望我们日后再因为她而争吵。”少玄和端恒自小青梅竹马,感情不同寻常,她看端恒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阿玄,她和曲水流沙对我们很重要,没有曲水流沙,伯父守不住天河。”端恒语气焦灼。
“总有其他的办法,我们一块儿想。”少玄掀开一双敛水眸,莹莹看向端恒,眼中都是祈求。
端恒心弦微颤,情绪暗流涌动中,他垂眸,几不可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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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火中,望舒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这是君昭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用来给她消遣。
不愧是君昭的收藏,讲的是人物野史,故事已经老掉了牙。
“我要出去玩。”望舒掀开腿上的薄毯,凑到君昭跟前。
桌上摆了一堆经书秘籍、公文账册,君昭撂下手中的那本,侧身拥着望舒,声音轻冷而淡,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你身体还没好,我不放心。”
“那你陪着我。”望舒微扬下巴,带着小小的娇纵,“你不陪我,我就去寻别人陪。反正我不想待在屋子里落灰。”
君昭有些不赞许地摇头。
“就一天。”望舒勾着他手指,飞快的啄吻了下君昭唇畔,可怜巴巴地央求。
君昭骨头顿时酥了一半,拿她毫无办法,温声问:“你想去哪儿?”
望舒扬眉,眼神似星河倾入,全是期待:“都我说了算?”
“都你说了算。”君昭语罢,眸色顿暗,擒住望舒眼前晃悠的手,把人按在几上,封住那张勾人许久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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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错。”望舒站在摊前,挨个挑选摇晃手里的铃铛。铃铛均以黄铜铸成,穿着样式不同的红色编绳。
凡间集市人声嘈杂,这铃铛却叮当脆响,丝毫不为其所阻,在人群里也能清晰听见,让人心情愉悦。
望舒选好款转身就想往君昭手上套。
“小孩子的玩意儿。”君昭侧身,下意识皱着眉避开。他都几万岁的人了,再带这些幼稚的东西,被下属知道,不知要笑成什么样。
竟然被他躲开了,望舒佯装不高兴地抿紧唇线,站在摊位前不动。
“公子一看便是新婚吧?”小摊贩瞧得稀奇,君昭虽长相俊朗,但稍一瞧便晓得是哄姑娘的生手。
听到小摊贩如此评论,君昭郝色爬上耳尖,心尖颤起隐秘的欢喜,没有否认。
小摊贩觉得孺子可教,声音压低了些道:“这些微末小事,何必与夫人争执呢?都听你夫人的,你夫人高兴了,自有你好处。不然鸡飞狗跳,阖家不宁,媳妇儿跑了,你上哪儿找去?”
“哎!”旁边的摊贩有些不忿,指着小摊贩道,“你自己怕婆姨便罢了,为何还要怂恿别人跟着一起?”
“哪有的事儿?”小摊贩闻言顿时跳脚,“我和我媳妇感情好,你们这都是嫉妒!”
这些话于君昭而言不过是穿墙的风,他眼里只有是望舒,望舒站在原地未动,目光仍在铃铛上流连,他下压唇角,犹疑:“一定要带吗?”
“我想看你带。”望舒眼睛黑黝透亮,直视君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