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的世界是灰蒙蒙的。
每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总是一片灰色。
她如同一盏烛火,在浓雾中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一阵疲惫,就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
晨曦熹微。
汴京的男女急勿勿地行走在大街小巷中。
货郎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小巷的尽头,一个男子手里拎着用柳条串着的几条鱼。一边轻哼着曲子,一边朝前走着。
与过路的几个仆佣打扮的人打了声招呼,他就钻进了一个小角门中。
进了小角门,顺着碎石小道一通急走,就走到了灶房。
这男子将鱼递给灶娘之后,就坐在灶房的门槛上开始与灶娘调笑。
“……你这汉子,人不大,俏皮话倒不少!老娘若不是瞧着你还小,非一刀剁了你不可!”灶房被这男子逗得哈哈大笑,就连手中剁鱼的刀都忘了砍下。
这男子也咧着嘴笑,“嫂子要是把我剁了,以后谁还和嫂子一起逗闷子?”
俩人一边说着话,灶房一边手里忙碌着,很快就把鱼给杀,然后炖成了汤。
“快点送过去吧!公子都让人过来问了两回了。”灶房将鱼汤小心地放在食盒中,递给了这男子。
这男子点了点头,就提着食盒往内院走。
“咋才送到?公子催了好几次。”内院的小门打开,一个小丫鬟从里面露出了头,见到这男子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哎呀,我的好妹子。你是不知道,现在这鱼好难抢,我也是跑了好几条街才抢到的。”这男子将食盒往这丫鬟手里一塞,“快送进去吧。”又问道,“大娘子今天醒了吗?”
那小丫鬟就叹了口气,“醒了有一小会,就又睡着了。叫她也不应,整天昏昏沉沉的怪心疼人。”
那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神情落寞了下去,过了一会才催道:“赶紧进去吧,仵在这里干啥啊?”
眼见着小丫鬟关了小门,这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而后,摇头去了。
袁轻舟接过小丫鬟舀好的鱼汤,用勺子去喂床上的人。
然而,床上的人牙关紧咬,却总是不好喂。
一碗鱼汤喂下去,倒有一大半都是洒了。
袁轻舟放下汤碗,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香儿,”他转头唤小丫鬟,“每隔半个时辰就通一次风,用滚水放凉的水每隔两个时辰替她擦身。屋里的冰,不要离床太近。你经常陪她说说话,千万不要让她一个人呆着。还有药,按我说的法子,五碗煎成一碗水……”事无俱细,一一地叮嘱。
也亏得香儿记性好,都一一记下了。
“我去翰林院上值了,你好好照顾她。”袁轻舟吩咐完后又转头去看床上的人,“给你家里去了好几封信,却总是不见回。想来是路上丢了或是没寄到。昨日我又写了一封,你若是能听到,就该快快地好转起来。也免得你的家人担忧……”说到这里,袁轻舟突觉得有些语塞,将身子转了过去。
“昨日见了他,他……”这一句,细若游丝,若不细听还听不到。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袁轻舟不由叹息,转身出去了。
待袁轻舟走后,小丫鬟香儿坐到了床边,低声说起话来。
“大娘子,你快点好起来吧!袁公子这几个月,每天早晚都会来看你,纵是亲人也不过如此了吧……”香儿摸了摸床上人的鬓发,“当初,我起了害你的心思,于是老天爷就叫陈冬平惩罚我,害我的性命!天幸叫我逃走了!没想到,竟然又遇上跳河的你……若不是遇上我与哥哥,只怕你已没命了……而我们,若不是遇上袁公子,只怕也没命了……可见这世上一饮一啄真是天注定的……”
床上的荷花,如同一具尸体般,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香儿用手指将荷花脸颊上的一缕乱发梳到耳后,低叹起来。
“我可怜的大娘子……”
……
晨光乍起,日轮渐升。
袁轻舟坐在马背上,低声与步行的下人说话。
这下人,霍然正是今天去买鱼的男子。
“四水,回家时,买几只甲鱼。”
名叫四水的下人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好了,我和那卖鱼的人说过了,说我晚上要过去拎甲鱼,卖鱼的说一定会我留着。”
袁轻舟就放心了,“如此便好!”又道,“那想抢劫你的人犯如今累案并发,扶沟县令前些日子给我来了公函,说那人犯已定罪!”
四水一提到这个人犯就恨恨地道:“若不是公子,非打死他不可!哪里轮到官府给他定罪?”
“御街上,慎言!”袁轻舟瞪了四水一眼,又将目光落向前方。
四水吐了吐舌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