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巧儿似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却不歇气地来到了怡亲王府大门前,假借曹家大爷派差的名头,探出弘晓此时并不在府中。自中秋节后加任正白旗汉军都统,弘晓忙碌更胜从前,只要不是腿疼得沾不了地,定要撑着去衙门理事的。
知道曹家与自家主子的关系,守门侍卫因问是否要通传福晋。巧儿忙说不用,着慌地走了。
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被人拦住去路,方才回过神来,惊觉四野俱寂、天黑如墨,想是快出城了,周遭悄无一人。
不知是那三人先认出了她,还是她先认出了哈八爷,孟巧儿吓得连眼泪也止住了,双手紧攥着衣襟,被迫得连连后退……
鼓打二更,弘晓方才回府,守门侍卫刚换了班,只说曹府派人来请过王爷,是谁为何全都略去。弘晓头疼得厉害,也未细问。待到过些时日去找曹霑,方知孟巧儿不告而别了。
曹霑将几日前孟巧儿同卢氏夫人的争执说与弘晓,弘晓问可派人找过?曹霑说曹喜出去找了,想她一个姑娘家也走不了多远,却是寻遍四九城全无音讯。
弘晓忽然想起可不就是他晚归那日,便问:“梦阮,那日你可有遣她去请过我?”
曹霑懵然摇头,听弘晓说明原委才知,孟巧儿去过怡亲王府。
弘晓叹道:“孟姑娘是我送到府上来的,想必是去同我辞行的,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不巧那晚我与李玉饮酒,不曾见她一面。”
曹霑听得“李玉”二字,心思便全聚到这上头来,忙问:“李玉可有应承?”
弘晓笑道:“他自然是不愿违拗他的主子,却又舍不得京郊的矿,所谓‘人为财死’,他说此事虽险,却也不难,只待圣驾回銮,便可……”
他二人谋事,不在话下。
临近寒衣节,圣驾仍无返还之意,据闻皇后富察氏从旁劝解多次俱是徒劳,皇帝拂袖而去,全然不顾皇后体面和夫妻情义。
皇后只得从皇帝贴身的人里探口风,可这些宫女太监莫不为李玉马首是瞻,一问只说不敢擅度圣意,再问就是奴才该死,答得滴水不漏。
园子里唯李玉一人心思透彻,许是比当事二人更为透彻——皇帝迟迟不走,却既不召见也不往那头去,是未分明人家的心意,恐再碰壁,伤了天子颜面;林姑娘素来谨言慎行,又通人情世故,从不招风树敌,面圣时举止得体、进退得当,实在是一把温柔软刀。
皇帝进一步,林姑娘便退一步,二人便这么僵住了。
李玉只是纳罕:以皇帝的心性,怎生受得如此委屈?
皇帝从未想得如此多,如此深,于此事上,他只是任性好胜罢了,只因这小女子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从未有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因为他是天下之主。
但他不能肆意妄为,也因他是天下之主。
若他不是天下之主,他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得到林芷菸。
近日来每每思及此,皇帝便觉心烦气躁,今日尤此,于是如往次般换上骑装,风风火火地出门。李玉等急忙去拿御用的马具,快步跟上。
谁知只往百骏园方向走了几步,皇帝便令御轿回转,直往码头去了。
李玉心道不妙,奈何飞不过湖去,只得暗祷林姑娘今日不当值。
慈云普护,法雨长济。
相比在御前、在清辉阁,此处真真儿是一处清净地。芷菸日日当值,为的是修心养性,捱过这无常岁月;收揽余香,祝祷亲人顺遂平安。
今日海贵人来礼佛,芷菸和桂枝在殿内伺候,从背影看去,她身量不高、腰肢纤细,丝毫不着孕态。海贵人性情温柔、待人和善,常来礼佛,来必素衣荆钗、不施脂粉,只带随身宫女,端不似有的娘娘那般盛气凌人、排场十足。
这编排的话是桂枝说的,芷菸听了只是一笑,暗觉极有道理。
众尼念了三遍《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收下海贵人亲笔抄写的三卷《地藏经》,便自觉退下。
碧云扶海贵人起来,芷菸把刚点燃的三炷香奉上,海贵人持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词。
芷菸在旁侍立,隐隐听得“龙体安□□产顺利”云云,心想,上位者与下位者所祈所愿并无二致,不过一个“安”字、一个“康”字,再妄加一个“顺”字。功名利禄、恩宠位份者,皆身外物也。
想得出神,若非桂枝在她身后拽了一把,她恐要背上御前失仪的大罪。
跪地磕头的动作娴熟无比,却只勉勉强强跟上了半句“万福金安”,芷菸伏在地上,暗暗地呼了口气。
好在有海贵人在,皇帝询问她胎像可稳?今日饮食睡眠可好?如此云云。又让海贵人陪他听了会子经,添了香油,方才相携着离去。
桂枝听得众人走远了,小心地直起身,确认殿中只剩她二人,便重重地叹了口气,“皇上怎么说来就来了,李谙达也不提前通传一声。”
芷菸觉得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