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歧风转眼间已有些微汗,垂着眼答:“孩儿这几日都在春来院过夜,前天夜里也在春来院。”
司城圣山走了过来,用足尖勾起司城歧风的下巴,使他抬起头来。
“还去了哪里?”
“没有,”司城歧风答,“孩儿一整晚都在春来院。”
司城圣山的眼底一片暗黑,凝望不清。
下颌受到的压力,使司城歧风觉得咽喉随时都会被震碎,他拼命抑制住反抗的冲动,硬是迎着父亲的足尖。
司城圣山终于撤回了足,足尖指了指地上的木盒。木盒里面装着一颗头颅,虽然这颗头颅布满伤痕,且青肿不堪,司城歧风还是认了出来。那是夜镜。
“知道受拷打时,他都说了什么吗?”
“孩儿不知。”
“他说了很多,”司城圣山道,“但都不是什么过错,恪尽职守,是条好狗。但他还是该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孩儿愚钝。”
“他犯了一条狗最不该犯的错误,”司城圣山缓缓说,“忘了自己是谁的狗。”
司城歧风捏紧了拳头。
夜镜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外出办事时会与他走得稍微近些,有时也替他打探一下城中姑娘,那日在褚家,夜镜遇险,他出手搭救一把,仅此而已。
为此,便受尽拷打,丢了性命。
他明白司城圣山的用意,就是要让他知道,拉拢任何人,都是徒劳;也让所有夜士知道,靠拢他司城歧风的下场。
“觉得可惜吗?”司城圣山问。
司城歧风一字一字地答:“不可惜。”
“为父却甚是可惜,”司城圣山道,“这样一条好狗,却没能好好掌控,只能忍痛除去。歧风吾儿,你该懂得,不受掌控的狗,留着没有意义;那些被牢牢掌控住的狗,应该心存感激。——是也不是?”
司城歧风一阵毛骨悚然,伏低身子,答:“是。”
“吾儿懂事,为父欣慰。吾儿可知,为父怕你行差踏错,曾叫夜士跟着你?”
对于司城圣山的监视,司城歧风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他表面装作不知,只在必要的时候伺机摆脱。此时司城圣山突然挑明,却不寻常。
司城歧风心头一颤,答:“孩儿不知。”
“无奈夜士拙笨,”司城圣山道,“应付不了吾儿灵便。所以为父想着,不如今后,吾儿照拂照拂这些拙笨的夜士,任何时候都留在夜士的视线之内。”
司城歧风的一颗心沉到了底: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他便不能再去摆脱夜士的监视。
“任何时候,”司城圣山加重了语气,“即便是在眠花宿柳之时,也要开着一只窗户,懂吗?”
司城歧风忍住颤抖,俯首答:“孩儿……懂了。”
司城圣山伸出一手,在司城歧风头顶拍了一拍,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却让司城歧风再也忍不住地抖了一下。
“吾儿,你该明白为父用心良苦,莫要让为父心寒。”
“孩儿明白……”
一从书房出来,司城歧风的腿就不受控地抖起来。他强撑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好多人搬着东西进进出出。
“二少爷!”阿好兴高采烈地将他拉进门,“宗主给咱们置换新用具呢,您看这雕花的椅子多漂亮啊!”
诚然,屋里已焕然一新,从夏林儿那里取回的衣裳掉在了椅子底下。
司城圣山终究疑心他,要将他盯死不够,还要借着置换用具搜他的屋。然而,任凭掘地三尺也好,他的屋里绝不会找出不该有的东西。
司城歧风躺进那崭新的雕花木椅,伸手捞起椅子下的衣服盖在脸上,夏林儿的脂粉香气便在心头萦绕起来。
阿好一边抚摸着扶手上细致的雕花,一边欣喜地赞叹:“宗主真是太疼您啦!这些东西得多名贵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好说得不错,司城圣山确实疼他——像疼狗一样疼他,因而要不遗余力地将他牢牢掌控。他是一条爪牙尖利而又恭顺的好狗,司城圣山还舍不得失去他。
可他,却希望司城圣山马上去死,一刻也等不及。
然而,他终究还是要等,比以往更沉寂地等。或许,在等来时机之前,他就会崩溃、疯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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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关于司城歧风的花边消息尤其多。比如,把其他客人通通赶出,一个人包了春来院所有姑娘,寻欢作乐整整一天一夜。再比如,青天白日闯进良家姑娘闺房,被姑娘父亲逮个正着,要不是人家姑娘拦着,怕是就被打死了。
夏林儿觉得,这些荒唐的消息,多半是真,因为今天和这司城歧风练剑的时候,竹剑一沾到他身上,他就惨叫着喊停。
“怎么了,”夏林儿明知故问,“这么不禁打?”
司城歧风揉着挨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