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复耕脚步一顿,木然的点点头。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是高攀了,且先不论帷帽姑娘的长相如何,单论身份,人家毕竟是海君侯的千金。
匆匆回到草屋,他开始铺草纸写信,提笔思索半天,才写下几个端正的大字:爹娘,儿子半年后将和一个姑娘成亲。他捻起纸,端详着这句话,耳边顿时响起叶姑娘的话,将来各走各的,意思就是成亲之后,他们注定过的不会长久。既然不会长久,那他又何必让爹娘空欢喜一场呢?他将草纸攥成团,又展开看一眼,举到油灯上点燃了,纸团很快燃成灰烬。
翌日一早,土墙外的人见归海复耕走出院门,赶忙上前打招呼:“回宗啊,这下你可走了狗屎运了,等将来你富贵了,可别忘了我这个穷苦的朋友啊!”回宗是归海复耕的字,也就是他的小名,跟他相熟的人一般都喜欢叫他的小名。
这个人叫毛毛草,和归海复耕一样租住在这片简陋的草屋区,他今早刚听说归海复耕攀上了侯府千金的消息,特来恭贺恭贺顺便拉拉关系。
“唉!还早呢!到时候还不定会怎么样呢。”归海复耕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定还会有所变动,他挠挠头,不自在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还不及又兴奋又激动的毛毛草的十分之一。
毛毛草抓抓耳朵,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民间传闻海君侯家的千金丑了点,但是人家毕竟家境显贵,兄弟啊,等你成亲之后,官运财富未来可期呀!”
海君侯家的千金长的奇丑无比,这是自海君侯举家搬到京城——朝阳城时当天就流传开来的炸裂消息。第二天,整个朝阳城里的人无所不闻,一些名贵家族中,年纪相当的男子都纷纷避开海君侯府的千金择妻,谁都不愿意跟这京城中的第一丑女扯上关系。
“归海复耕。”小巷口,一个小厮大喊一声。
归海复耕寻声望去,见来人面孔有些生疏,不由停下脚步,“这位大哥,找我何事?”
那小厮闪开胖乎乎的身子,一个碧衣锦服的大胖子突然出现在归海复耕眼前,那胖子正是魏图升。
只见魏图升亲手递给归海复耕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归海复耕一眼就认出了他,若不是眼前这个胖子添油加醋的吼了那一嗓子,他和叶姑娘也不会被围观,被误会,被迫定了婚期。
魏图升笑嘻嘻的上前猛的一拍归海复耕的肩膀,只觉手臂被他宽大硬实的肩膀给震的生疼,脸上的讥笑也就浅了几分,“你能傍上侯府家的千金,还得多多感谢我才是。今日,我特来恭贺,望你苟……富贵勿相忘。”他憋着坏笑故意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话语在不该停顿的时候停顿下来,之后又装作想起来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就将手中的白米饭硬塞到归海复耕手里,然后大肚便便的哼着小曲走远了。
跑过来的毛毛草一把夺过归海复耕手中的白米饭,把手快速伸进碗里,直接抓着米饭就往嘴里送,在嘴里嚼了半天,他呵呵一乐:“呵呵呵呵!唉?你别说,这米蒸的还真烂乎,软软糯糯的,贼好吃!”
软软?糯糯?吃……软饭?后知后觉的归海复耕立刻朝远去的胖身影恨恨的瞪了一眼,这个死胖子果然没憋什么好屁,这是变着法的骂自己吃软饭呢。
看着毛毛草将碗舔舐的锃亮,归海复耕气就不打一处来:“吃吃吃,你也不怕那饭里有毒!”
“你不认识那个胖子?”毛毛草吃着食指上最后一粒白米,随口问了句。
“不认识!”
毛毛草的脸都被吓黑了,“什么?那你快带我去找郎中……”
归海复耕才懒得搭理他,料那胖子也不敢下毒,把自己毒死了,他还怎么看笑话呢?
*
海君侯府,一早来上工的归海复耕被叶青化带到水流缓缓的亭台楼阁,亭台下有一石桌,五个圆圆的石凳。
叶青化坐下,指着对面的石凳对归海复耕说:“坐!”
“谢,侯爷!”归海复耕望了眼石桌上冒着白汽的紫砂茶壶,沸腾的水声传来,他刚想要起身提壶沏茶,却又觉自己是外人,便又缩回身子,端坐在石凳上。
叶青化身后的管事上前提壶沏茶,先给主人倒了一杯,又给客人倒了一杯,方退守在亭台外。
“昨日事杂匆忙,未及细问。今日得闲,与你唠唠家常。你今年多大?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又是做什么的?为何来的京城?”叶青化抛出一串问题,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小品了一口,可能是茶香沁脾,脸上的愁容得以微微舒展。
“回侯爷,我今年十八岁,家里有一双父母,一弟一妹,都是种地的农户。一年前因弟弟上山放羊,在山顶追羊时正好撞上朝他扑来的村里富贵户家季胜东的傻儿子季礼,那季礼滚落山下丢了性命,小弟救人未及,反倒被人诬陷杀人。因邻里作证,证明小弟并没有推那季礼,是他自己脚下一滑跌落山崖的。但那县令迫于季胜东人脉上的压力将无罪的弟弟判了五年牢狱。数月后,恰逢母亲病危,我央求县令让小弟回家探母,正巧碰上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