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邈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只愣愣回答:“已下了三日了。“
“三日.....”姜芷喃喃低语。
那便意味着明日就是她与程子秋前世相遇的日子!
“雪越下越大了。”姜芷目光悠然,没头没尾道,“下雪的日子最是冻人,要是没有炭火,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这话让知邈更糊涂了。出了屋子,她赶忙去找如烟商量。
“殿下刚才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咱们院子的木炭不够,让我们多备些?”
如烟听到这话也不由顿下脚步,“殿下....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知邈又小声抱怨道:“我总觉得最近殿下总是奇奇怪怪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没事老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而且以前公主贪睡,鲜少大清早就去娘娘那里请安。可现在她去得比谁都勤快,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嘛。”
“闭嘴!”如烟压低了声音喝道,“殿下也是你能置喙的?”
知邈也知自己话说多了,不情不愿地跑去了厨房。
如烟依然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向公主屋子的窗户。
须臾,她又转头看向屋外的皑皑白雪,轻叹一声:“这天变得可真快。”
今年的初雪一下就是小半个月,将青砖红瓦都染成素白。
美则美矣,但也实在冷得厉害。
程子秋侧卧在矮榻上,手执一本书卷,却好半天都没有翻动。
质馆简陋,一到冬天就格外阴冷,冻得人骨头发疼。
前世他在这里住了近十年,那时并未觉得有多苦,如今反倒不习惯了。
他轻轻一叹:果然,由奢入俭,最是不易。
前世翊国攻破大昭,他顺利即位成帝,过了大半辈子锦衣玉食的日子。谁知一睁眼,竟又回到原点。
虽心中不愿,但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法子。
程子秋闭了闭眼。
左不过就是再来一次罢了。
而且,有了前世的经验和记忆,兴许这一次他能更快达到目的。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简直是欺人太甚!”
程子秋听出那是津言的声音,忙推门问:”怎么了?“
“世子你瞧瞧!”津言指着散落一地的黑炭,忿忿不平道,“内廷司送来的炭全都是受了潮的,根本就不能用嘛。”
目光触及地上的炭盆,程子秋猛地瞳孔一缩。
“平时给我们冷饭冷菜也就算了,现在连木炭都以次充好。”津言并未察觉到主人异样,继续道,“这外头还下着雪呢,眼瞧着今年冬天不好过,若是没有炭火,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程子秋始终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的思绪在看见木炭的一刹那便已飘走。后来津言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前世,他与姜芷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因为一盆受了潮的木炭。
当年,津言为此事去找内廷司理论,可最后不但没讨得木炭,还被内监们狠狠打了一顿。
这时,六公主姜芷刚巧路过,见人被打得厉害,便上前阻止。一番询问过后,才得知原委,并亲自将人送回质馆。
他犹记得姜芷初见他时,一双眸子里闪着藏不住的光。
程子秋从小擅长窥探人心,从对方瞧他的眼神中他就明白,小公主只怕是看上他了。
后来他便故意靠近,又利用姜芷对他的好感,一步步达到他的目的。
他的确成功了,如愿登上那最高处。
可每每午夜梦回,想起那日,她纤瘦冰冷的身体在他怀中逐渐失了气息,他便觉得胸口的某一块无比沉闷。
他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却唯独对一人有愧。
程子秋面上没有表情,可捏着书的手指不由收紧。
还要重蹈覆辙吗?
素来果决如他,这一次也犹豫了。
津言哪知主子的这番心思,还在一旁跺脚道:“不行!这次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内廷司好好与他们分说分说。”
“站住!”程子秋阻止,“不许去。”
津言瞪大了眼,“为什么?”
程子秋垂眸,心里已有决断,“你我寄人篱下,自当安分守己。”
“我们忍得还不够多吗?”津言急道,“您好歹也是邕王世子,可平日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是怎么对您的?再忍下去,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别说了。”但程子秋已经打定主意这一世不再与姜芷纠缠,“我们还剩一些炭,省着点儿用便是。”
不见最好。
没有交集,便不存在欺骗利用。他心里那点儿歉疚也就能少一分。
至于他的业,就算没有她,他也能再一次达成!
这时门外传来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叨扰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