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刮在人脸上像刀锋扫过般疼痛，带起的雪沫更是眯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这里是雪山深处，往日里人踪罕至，便是打猎采药的熟手也不敢来得如此深。四周都一片白寂，稍不留神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然而今日却人声鼎沸，吵闹异常。入眼看到的不是白茫，而是红。
鲜血的红色晕染在雪地里，更为刺眼，空气中似乎冻凝了腥气，没闻到什么味道，却依旧叫人感觉不舒服。
从城内赶来此处，再经过一番搜寻，已临近黄昏，再不走就赶不及月黑前回城了。若是迷失在雪山里，别管今天来多少人，都是要折在这里的。
府兵们收拾着东西，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狐狸捡起，丢在一旁停留的板车上。冰天雪地下，这些白狐的尸体早就冻得绷硬，身上的血带着雪块一起冻结在皮毛上，形成奇异的冰晶。
有些甚至能连着雪地冻成一大坨。
分拣他们的士兵没有试图敲掉冰碎，万一不小心把皮子弄坏了，免不了一番责罚。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可能还没有这一张白狐皮来的珍贵。
在这群人中，一位身量修长的少年尤为惹人注目。他修长偏瘦，虽然身高已逼近成人，但看脸明显还是少年模样。只是紧锁的眉头和阴翳的目光显示出他此刻心情并不是太好。
趁着无人注意，他大步走向某处，从一块背风的石头后面，捡起一只仿佛已经被冻僵的小狐狸，塞到袖子里。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表情丝毫不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这些还是落入不远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眼中，他身披厚重的虎皮披风，被簇拥在人群中间，明显是在场所有人的领头者。
围绕在他身边一位表情谄媚的术士正极尽所能巧舌如簧试图讨得这位大人的欢心，自然也很快发现他的异常。他略带迷茫地抬头张望，想看看是什么吸引了这位大人的目光。
此时，一位府兵过来禀报：“禀相国，都收拾好了。”
吕不韦回神，自然吩咐道：“回。”
府兵领命下去，方士什么都没观察到，只飞快地又跟在吕不韦身后，往马车走去。吕不韦上车前，目光又看向那位今年刚刚即位的年轻秦王。严格说起来，他甚至称得上是年幼。以及……他那明显有些鼓囊的袖口。
然后吕不韦很快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在方士的殷勤帮扶下，上了马车。
秦王也坐进自己的专属马车，关上车门，等车内只有他一人时，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吕不韦有没有发现他偷带了这只小狐狸回来，不过不重要，他只在乎结果。已经带上车了，不管吕不韦有没有发现，这只狐狸就是他的了。
他掏出小狐狸放在桌上，小小的一团紧紧缩着，与方才在雪地上刚捡到时没什么两样。
不会冻死了吧？
嬴政担心想着，他伸手戳了两下，没有动静。用手轻轻覆在小狐狸身上，从绒密的皮毛下面能感受到一点点温度。
还活着。
只是他的手也早已冻僵，提供不了多余的热量。他把小狐狸从桌上拿下来，敞开外袍拥在怀中，隔着一层里衣试图用体温将它暖和起来。
嬴政刚才看得清楚，这小狐狸一开始不在家，是吕不韦这边带着人去挖了它家老巢，将许许多多狐狸打杀之后，雪地里传来凛冽的狐狸嘶吼后，才从很远的林子里弹出，几乎是球一样滚射过来，嘴里还在嘤嘤叫着。
但它的声音淹没在现场的打斗声以及成年狐狸愤怒吼叫声中，像一阵风吹过，无人察觉，甚至都没有几只狐狸听到。
嬴政是顺着其中一只狐狸回应它的叫声中，才发现它的。他虽然不懂兽语，但那一刻，他莫名地理解了那位大狐狸的叫声，它似乎在用灵魂喊着：“别过来”
而就在它分神的这一刻，它被搏斗许久的人类对手找到机会，一枪插到脖子里。它脚下是不久前死掉的另一只比它略小一点的狐狸。它一直护在它的尸体前，直到自己也倒下。
嬴政眼睁睁看着那只小狐狸目睹这一幕后，飞快赶来的脚步忽然错乱，一头直直地插入雪中，滚落到一块石头后面。
也幸亏有这块石头拦住，不然它可能会一路直接滚到战场。
秦王最终还是把小狐狸救活了，只是这狐狸可不好养，吃喝都很挑剔，还凶得要死。嬴政一开始叫它“小凶”，后来叫了几回后，发现有点怪怪的，改叫“小白”。
……
几年过去，当初那位幼年秦王如今也长成大人的模样，只是习惯锁起的眉头和阴鸷的目光与少年时期一般无二。
他虽然尚未亲政，却也培养出一些手中的势力。此时听着下面人的来报，他周身气质越发阴冷，也令上报的士兵大气不敢出，更是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对上这位年轻但气场强大的王上的眼神。
他方才上报的是一件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