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保持心情愉悦,不要烦躁。”
心情愉悦?
宋拾邈觉得荒谬,她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怎么可能心情愉悦?
她拿着单子走出诊室,付了钱领了一大袋子药,坐在长椅上等楚风来接她。
就在她困闷不堪时,她感到自己的肚皮动了动。
宋拾邈定睛一看,又发现自己的肚皮在动。她心头的疲惫缓解了点,取之而来的是好奇与兴奋。
“宝宝,是宝宝在动吗?”
她抬手戳了戳鼓起的地方,小家伙像是有感应一样又动了动。
宋拾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虽然她根本没有做好养育孩子的准备,但是在肚皮动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宋拾邈其实对小孩很是无感,所以在刚刚肚皮动起来时她并没有感到快乐。
她感到无限的惆怅。
如果这个孩子出生了但自己不爱ta怎么办?那这个孩子该有多可怜啊。
但是宋拾邈更担心的是,如果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她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孩子,爱到愿意为ta放弃一切,成为众人口中那个为了孩子放弃工作在家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后,她该有多可悲啊。
然而,那小小的触动竟让她的心中漾起了一圈涟漪,宋拾邈决定逃避现实,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她低着头,宝宝一踢她的肚皮她便伸手按下去,很快她就从中体会到了乐趣。
宋拾邈就这样坐在角落里和肚子里的宝宝玩了许久,然后便听到楼层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骨子里的善良和热心迫使她丢下药袋子连忙往尖叫深处赶去。只见那里聚集了很多人,产房的门口滴落着鲜血。
“啊哟,听说是大出血……”
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宋拾邈抱着肚子向里看去,里头传来的尖叫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痛苦。
声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里头的孕妇渐渐没了声。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啼哭。
医生推着病床走了出来,孕妇的家属十分默契地第一时间奔向襁褓中的婴儿,而浑身染血的孕妇则无人问津。
“是个大胖小子,恭喜。”
孩子的父亲喜极而泣。
嘈杂的声音汇聚成一场闹剧,人群渐渐散了开来。
宋拾邈不知怎么地,脚不受控制地迈向了产房。
“这位女士,这里禁止入内——”
宋拾邈无视了护士的劝阻,站在了先前那个孕妇所在的位置,她抬眼看向天花板,只见天花板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眼泪又流了出来。
宋拾邈回想起这段时间遭受的痛苦,她的肌肉又开始酸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将来自己也是要承受如此大的痛苦的。
她抱住肚子,背靠着墙慢慢滑下。
“宝宝,妈妈要怎么办啊……”她断断续续地哭着,“妈妈很怕痛,很怕很怕……”
宋拾邈不仅仅怕痛,她还害怕楚风会像那个男人一样,第一个扑向孩子而不是她。
她不应该怀疑楚风的,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楚风有多爱自己,但是孕期的女人神经敏感衰弱,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那个自信、强大、果敢、雷厉风行的女人去哪里了?
这个畏缩、多疑、脆弱、胆小怕事的女人又是谁?
内心产生的强大撕裂感与痛苦让她有些神志不清,药物的副作用也涌了上来,宋拾邈只想吐。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在吐完胃里的东西后她又开始呕黄水,等她吐到实在没东西吐之后才虚弱地撑住洗手池两侧直起身来。
她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在看向自己。
“你是谁?”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稀疏,青黑色的黑眼圈下缀着夸张的眼袋,皮肤苍白没有血色,眼神黯淡无光。
她脸颊浮肿,肿得双眼皮都变成了内双。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有小苍蝇在围着她“嗡嗡”叫。
宋拾邈道:“一具尸体怎么会站在我面前呢?”说罢,她痴痴地笑了起来。
她回想起当时大闹实验室时有人在背后说她像个“泼妇”,可不嘛,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可比泼妇可怕多了。
宋拾邈觉得身体很冷很冷,于是她走到了窗边,让太阳光洒在自己身上。
但是她依旧觉得冷。
难不成是因为太阳光不够?
宋拾邈爬上了窗台,太阳光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但她还是觉得冷。她继续探出身去,没想到脚一滑,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掉下去时宋拾邈在想什么?
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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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颓丧地坐在诊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