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奕宸早就对沈鹊的古怪性子见怪不怪,毕竟这孩子是他从小带到大的。他见殿内烛火昏暗,缓缓起身,行至几米外,燃了一根长生烛。
帝王身量高大,虽上了年纪,但脊梁挺直,没有一丝颓废。
他侧身,半边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沈鹊垂眼,她知道帝王想听什么。
只见美艳女子红唇轻启:
“李轩一案不简单。”
帝王的衣袍轻颤了颤。
“说。”
沈鹊抿唇片刻,斟酌下语言,静声道:“李轩只一侍郎,如何养得起三千人的私兵。”
“且不说他背后是否有银两撑着。三千人,虽都是精锐,但依旧成不了什么大事。”
“李轩不只是要造反。”
帝王并不意外沈鹊的话,他吹了吹烛台一旁瓷器上落的灰,嗓音虽然轻柔,但其中威压犹如毒蛇绕颈。
“那阿鹊说说,他想做什么呢?”
沈鹊双唇翕张,停顿片刻。“阿父容我一些时日,定给您一个交代。”
死一般的寂静,随着帝王的一声轻叹,刚燃起的烛火忽的灭了光。
他踱步来到沈鹊身边,鹰一般锐利的眼眸半眯着。
久久不言。
沈鹊半垂着眸,不打破这份平静。
“阿鹊,这门婚事你可怨朕?”
帝王却问起了旁的事。
沈鹊抬眼,深不见底的黑眸似燃起一团浇不灭的火焰。
“为了令国,为了和平。”
令奕宸笑了出声,不轻不重的捻着沈鹊耳侧凌乱的发丝,眼底藏着一抹浓重的愧疚。
“这么冷的天,穿些厚实的衣裳。”
他轻叹道。
-
天色渐晚,皓月当空,房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沈鹊拢了拢身上那件不算厚的披风,孤身走在冷风中。
远处飞燕司的大门前靠坐着一团黑影,走进了些瞧,是个裹着厚冬衣的中年男人。
男人蓬头垢面,一身衣物也破烂的不成样子,看不清面容,鼻梁倒是高挺,他眼眸是异常的浅棕色,看来不是本土人。
“这整个天京,怕也就只有您老人家敢来我这讨饭了。”
沈鹊行至飞燕司门前,站在这中年乞丐面前,她嗓音轻快,调侃道。
说着,她也不顾什么礼仪的蹲在那乞丐旁边,将披风下藏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又像是觉了几分冷,潦草的搓了搓手。
陈平安半眯着的眼慢悠悠的睁开,慢吞吞的转过头,瞧着沈鹊这般不合礼数的模样,他啧了一声,不由唏嘘:
“这么惊艳绝伦一张脸,可惜咯……”
女子倒跟听不见这人的调侃一样,拿起地上的牛皮纸袋,扔进对方怀里。
“趁热吃。”
陈平安动了动麻木的胳膊,不客气的拿起,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那张满是褶子的脸顿时露出笑容。
“哎呦,南市老陈家的烧饼吧?”
“你这人也是稀奇,这般荣华富贵,怎么就爱吃这市井之食?”
男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也不忘了讽刺沈鹊。
沈鹊毫不在意的勾唇笑笑,熟练的从衣袖中抽出烟斗。
烟雾呼出的瞬间,她的脸颊变得朦胧,那双黯淡的眸子倒是叫人瞧得清晰。
陈平安咀嚼的动作放轻了些,他打量着沈鹊那张美艳的容颜,心中称奇。
“听说你昨日大婚?”老乞丐将吃剩一半的烧饼揣进怀中,胡乱的用衣袖擦了擦手。
沈鹊淡淡的“嗯”了一声,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对她这门婚事这么感兴趣。
不就是成了个婚吗?
“那郎君如何?”
沈鹊一愣,望着天想了好一会儿。
她想起了君慈殿下那张悲天悯人的脸。
“不太像人。”沈鹊这么回答。
陈平安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咀嚼的动作再度放缓,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沈鹊。
他想说:其实你也不太像人。
沈鹊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拎起地上另一袋烧饼,转身走进飞燕司。
没几步,她又忽然回头。
“天若是太冷,可以来我这儿门口烤烤火。”
老乞丐闷哼一声,一瘸一拐的起身离开这个地方。
沈鹊进了飞燕司,来往的姑娘们神色匆匆。
李轩是重犯,至今未捕归案,如今飞燕司上上下下都在忙着这件事。
鹤兰小院在飞燕司的尽头,飞燕司初建时,压在沈鹊肩上的案子数不过来,便索性在燕刑狱旁边建了这么个院子,方便她处理公务,后来沈鹊手下的人多了,不需要她这么事事亲为了,也就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