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慈赶到时,沈鹊正半跪在石阵中间,周围一片昏暗,唯独她处在光亮处。
女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数不过来,衣物被刀剑割的破烂,隐约能瞧见白嫩的肌肤。
鲜血在沈鹊身下积出了一片水滩,她似乎自己都没发觉原来身上有这么多伤。
女子脊梁挺直,硬气的像是战场上不可一世的将军,而身下的鲜血,便是她作战的的功勋。
君慈瞳孔微颤,温润面上的双眉淡淡蹙起,他启唇,却不言。
眼前的景象让君慈不知如何开口,他怕惊了那只在崖缝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鹰。
“阿鹊……”
青年喉结滚动,温润的嗓音下藏着隐忍。
沈鹊没有反应,君慈心尖一紧,像是被银针扎了一样,泛着细微又尖锐的痛。
“阿鹊?”
君慈声音很轻,连着叫了好几声,石阵中央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那双常含着冷意的眼眸,此刻略显迷茫的看向君慈。
沈鹊微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什么。
“你今日怎么穿了深色的衣裳……?”
她嗓音沙哑,话音里藏着淡淡的倦意。
君慈推动轮椅的手掌一顿,指节微微弯曲,青年眉梢半弯,未料到沈鹊会问出这样一句话,一瞬间不知如何回答。
“你怎么来这儿的?”
“你走……这儿危险。”沈鹊已经没什么力气言语了,她尽力维持着所剩不多的神志,断断续续的同君慈道。
青年嘴角轻轻勾起,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表情,他应是想笑的,但可惜笑不出来。
君慈攥紧身下的把手,呼吸有些错乱,他讨厌沈鹊的这副不可一世、半点不靠别人的姿态,好像这个世界会为了活下去而委曲求全的只有他这个残废而已。
“夫人,我是来救你的。”青年人无奈的解释着。
他嗓音低沉,音调转了好几个弯,那一声“夫人”叫的可是格外多情。
君慈垂眼,纤长的鸦捷遮挡住他眸中那呼之欲出的黑暗,在眼下汇聚成了一小片精致的阴影。
“以你所处的位置为中心,东南西北这四个方位下应都藏有机簧,这四个机簧是石阵运转的关键,先让它们停下来。”君慈淡声说。
沈鹊虽与君慈关系复杂,先前二人之间也没少过算计,但不知为何,此刻她竟然生不出一丝疑心,发自内心地觉得对方可以信任。
她不是愚笨之人,只沉默片刻,活动下筋骨,在下一波箭矢攻击过来时,接过那箭矢,借力向四个方位投掷而去。
只一瞬间,以木碎石,先前不停转动的石阵外缘停了下来。
那没完没了的攻击终于停了下来,沈鹊有了喘息的机会,她看向君慈,眸光里满是深思。
“就这么简单……?”
寂静许久,沈鹊沉闷着嗓音发出一声疑问。
她面无表情,但眼神飘忽,脸颊弥漫开一丝丝红润,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的酱油罐。
君慈忍俊不禁,喉中哼出一声轻笑,他推着轮椅向前一段距离,停在沈鹊旁边。
他伸出手,似是要抚摸沈鹊的脸颊——
沈鹊顿时警铃大作,她向旁猛地挪了一大步,态度不算友善的吼道:“你做什么?!”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狸猫,正张嘴哈气恐吓着来人。
“别以为你帮了我就能得寸进尺……”沈鹊抱着双臂,闷声说。
青年那只修长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屈了屈指,略表尴尬的收回手,又不动声色的自袖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方帕,递到沈鹊面前。
君慈眨眨眼,抿着唇无辜道:“夫人,你快脏成小花猫了。”
嗯……味儿对了。
沈鹊看到君慈这幅熟悉的装纯模样,心里好受了些,那股子得对方相救的难为情消散几分。
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上快要干涸的血迹,
“你怎么跑而这来的?”沈鹊有些累,她侧身靠在君慈的轮椅旁,轻声问。
君慈沉默。
他抬头,顺着那个大窟窿看向外边快要破晓的天色,少顷,慢悠悠开口道:“有人给我写信,说我家夫人有危险。”
“我还想着,定是谁家儿童的闹戏。”
“可以说无趣至极。”
沈鹊手上的血迹被擦干净,她垂眸看着那块方帕,若是平时,她应已将这脏了的帕子随手丢了,但这次她没有,思索片刻后将帕子揣进了自己的腰间。
她打了个哈欠,顺着君慈的话,懒声开口:“既是闹戏,殿下怎么还是来了?”
君慈怔了怔,话音轻缓温柔的像是谁家良夫在哄小孩儿一样。
“嗯……闹戏?”
“那也总归是要来看一看的。”
万一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