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看了一眼藤蔓,又看着放缓呼吸沉默忍耐的沈映宵,仗着这凶狠的小辈现在动不了,上前摸摸他下巴:“修真之人触觉比凡人敏感许多,这样都能一声不吭,你为了你师尊倒是能忍。”
他转而又一脸遗憾:“可惜本尊死得太早,否则想办法将你本体掳来,再约你师尊等在外间,必定妙趣良多。”
沈映宵:“?”
身上的藤蔓正好一紧,他隐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一片阴沉:等灵力回来了,他一定要把这烦人的藤蔓连根揪出,挫骨扬灰——连着旁边的混账魔尊一起。
不知等了多久,外界,凌尘终于打算离开。
沈映宵望着铜镜中的那道身影,闭上被冷汗沾湿的眼睫,暗自松了一口气。
谁知他这口气松早了——就在凌尘踏出门槛的前一刻,旁边忽然响起一道颤抖的声音:“师尊,救我……”
沈映宵倏地睁开眼,整个人都愣住。
——那居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沈映宵”的求救声。
脑子还懵着,沈映宵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果然下一刻,本该离开的凌尘霍然回身,他眼底带着几丝错愕,凝视墙上的铜镜片刻,又原路走了回来。
凌尘停在了那一面传来声音的铜镜面前。
见里面隐约有一道伤痕累累的人影,他问:“映宵?”
“沈映宵”听到他的声音,踉跄赶来,几乎是摔到了镜子前。他隔着铜镜看向凌尘,眼泪落了下来:“师尊……救我。”
……
隔壁,沈映宵茫然问剑灵:“我本体还在本命洞府对吧。”
剑灵点头。
沈映宵啧了一声,怎么也没想到这镜子居然造了个假本体骗凌尘进来。他立刻要喊“那是假的”,可刚刚还千方百计想让他出声的藤蔓,此刻却突然横过他嘴边,硬是把那一声提醒捂了回去。
沈映宵使劲摇头也没甩开它,烦躁地一口咬了下去,心里焦躁无比。
冷不丁被和本体一起摆在天平两端,不知受了什么影响,他忽然想:别说现在出不了声,就算他真的把那句提醒说出了口,凌尘难道就会走吗?
……恐怕不会。
比起纯良无辜的徒弟,在凌尘眼里,现在的自己只是平平无奇的“那个丹修”。
就算加个修饰词,也最多变成“那个脾气古怪的丹修”。
他早就不再是当年那枚微瑕的白壁,而是已经被诸多经历染得乌漆麻黑,即便想再伪装成本体的模样,也难免处处露出破绽——若非回来以后,本体跟凌尘聚少离多,师尊恐怕早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变化。
……届时凌尘会有多失望?或许还会在心里想,好好一个徒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沈映宵已经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件事,原本只是一道寻常的念头。可谁知这一次,随着心念闪动,身下忽然有大量藤蔓破土而出,毒蛇般攀附在他
身上。
就连魔尊都惊了一下。他本能飘开,发现这东西碰不到他,又悠悠落回来。
魔尊围着沈映宵转了两圈,像个鉴宝专家:“这些藤蔓已经被浊气浸透,有这种变化,恐怕是跟你的心态相关——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沈映宵不理他,费力地想将双手挣出来,然而这东西被浊气浸透后似乎有了变化,远比普通的藤蔓粘稠。
魔尊看乐子看的开心:“原以为你只是在玩情趣,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人认真觉得自己不如自己。你莫非是觉得现在的你在大染缸里泡坏了,在凌尘眼中,无法同先前的那个自己相比?”
他越叨叨,那些藤蔓就越是坚韧。
魔尊也发现了,终于改口:“好了,收收心。看了城里那么多住户,你还没明白么。被困在镜中的人对‘另一个自己’越是向往,就会被困得越牢——你那本体有什么好的,一个元婴期的小菜鸡罢了。我若是你师尊,定然更喜欢现在的你。虽说灵力杂了些,但好歹是个合体期。”
旁听的剑灵:“……”骗子,你明明就更馋仙灵之体。
魂体不断在耳边叨叨,沈映宵这会儿L才体会到了什么叫魔音灌脑。
口中那一截被他咬断的藤蔓,不断沁出汁液,毒液源源不断灌入口中,麻痹了人的神志,也让一些阴暗的念头迅速放大。
刚有些松动的藤蔓瞬间反扑,勾住他每个关节,像一只只奋力把人拖入地狱的伥鬼。沈映宵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回洞府,可被这一堆东西缠住,竟没能回去。
很快他就一丝一毫也动弹不了,只能任由那些藤蔓按着他下巴,勾缠着他散乱的长发,逼他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铜镜。
镜中不知何时竟换了角度,凌尘和他面前的另一只铜镜,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那只铜镜中有另一个“沈映宵”,正跟凌尘四目相对,师徒之间仿佛满是久别重逢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