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怎么会任由他敲了四个时辰的鼓,任由这件事上达帝听?
而此事被皇帝所知后,往年不是没有因屡战屡败而胡乱敲鼓上诉的考生,缘何今年皇帝兴致便如此之高,竟然亲自大张旗鼓重新进行殿试?
旁人或许不知,宁隐闵却心里清楚。
当时他状告科举官时投路无门,误打误撞被赫赫有名的文德公主在道上捡起。文德公主听了他的状子,带他面见圣上,这才使得他在科举舞弊的乌云阴霾里重振旗鼓,获得了帝王的赏识。
所以,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应当的。
宁隐闵受完了十五鞭,肩脊臀腿已无一块好肉,他咬牙默默直立起身,朝正殿的方向一揖,道,“臣血污狼藉,恐脏了殿下的眼,容臣回房更衣。”
半柱香后,下人们带着受过刑后重新换了一身白衣的宁隐闵来到后院,所有人悉数退下,只剩彩玉彩罗两名侍女随侍在旁。
白未暮一边喝着泡好的雪云穿蕊,一边示意宁隐闵拿起那本《北史·周纪下·高祖武帝》,道,“夫子,方才您说,背惠怒邻,忘信弃义便是出自这篇高祖武帝,是不是?”
宁隐闵俯首道,“正是。背弃恩惠触怒邻国,违背诺言,不讲道义。这般做法将人心尽失,不得善终。”
白未暮不紧不慢,“很好。本殿对这篇文章的道理多有感慨,很希望背信弃义者不得善终。夫子,劳烦您将高祖本纪诵读一遍,和本殿一同多加感悟。”
宁隐闵一窒,“殿下。”
《高祖本纪》统共约六百四十千字,全篇诵读下来,这哪是讲解,分明是故意磋磨。
宁隐闵的眼神总能教人心怀不忍。
他天生好颜色,有文人墨客的冰魂素魄和清雅之姿。上一世,只要宁隐闵示了弱,白未暮总是无法苛责他。
所以,养虎成患,累及自身。怨不得旁人。
“夫子可是不愿?”白未暮声音一凛,紧紧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告诫自己不可再为宁隐闵美色所惑,心怀恻隐。
一旁的侍女彩罗已经有些不忍,“殿下,夫子方才挨了打,如今还一直站着为您诵读,恐怕无力支撑,不如赐座于夫子罢。”
白未暮乜了一眼彩罗,彩罗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多言。
宁隐闵眼角有些泛红,但压得极快,没教白未暮感到不悦。他欲拿起书听从命令,却听到白未暮温言软玉徐徐落地:
“说得对。不如就请夫子——”
宁隐闵微微抬头。
“请夫子跪着读罢。”
一方亭廊内鸦雀无声,只可闻枫叶摇曳之窸窣。
这回,连从不质疑白未暮决定的彩玉都惊愕地抬起了头,迅速扫了一圈,和一旁的彩罗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们自小陪公主长大,明白公主虽然刁蛮,却并不残忍,待下人也谦和有礼,这宁公子究竟是做了何事,竟惹得殿下如此动怒?
咔哒。
宁隐闵后撤了一步,踩断了一根枯枝。
他难过的神情此次连掩饰都无法掩饰了,为了不惹得白未暮不快,他用极快的速度抽过桌面上的书卷,脊背刚直地跪在地上,白衣委地,如此一来,面容便掩饰在了案几下的阴影中。
书页翻动声传来,伴随着宁隐闵的诵读。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
一句句一行行读下去,原本沉如羽弦的嗓音变得沙哑、滞涩。
秋高气爽,鸿雁南飞,白未暮欲笑不笑地托着腮,很快眼皮打架,直欲抱枕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间宁隐闵轻咳了一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白未暮。
她微微斜眼乜去,看见宁隐闵背后长衫已然渗出斑驳血迹,直跪的腰腿细细发抖,却竭力抑制着不教她看出来。
枫叶簌簌而落,秋日的青砖有些寒凉刺骨,长久跪立必不好受。
看着前世背信弃义的男人如今卑躬屈膝、血迹斑斑的模样,白未暮愣怔出神,手掌无意识地置于胸口,才发觉心口处酸涩难忍,不是预想里的那般畅快。
她微微支颐,随性地摆弄着桌案上的茶盏,愈听愈烦躁,连茶盏上的花纹都变得刺眼起来。
宁隐闵又停了下来,咳了两声,手指悄悄滑到小腿处,捏了捏发麻的脚踝,这才继续开口。
白未暮冷眼旁观,不知怎地,哗地一声,将茶盏一挥,上好的瓷器登时碎了一地,在宁隐闵面前炸开无数细碎的瓷粒。
光滑瓷粒被秋晖一扫,熠熠闪光。
宁隐闵窒息,不顾手掌会扎到那些锋利的碎片,撑地俯首,“殿下,是臣偷懒,求殿下责罚。”
白未暮的胸口愈发疼痛,她只觉哪里都刺眼极了,男子手掌下隐隐约约的鲜血、沙哑不堪的嗓音、背后白衣斑驳血迹、跪得发痛发麻的膝盖……这些都刺眼得要命。
所有人都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