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男生伏在床榻上，嘴角有殷红的赤色留下，睁眼望着溶溶皎月映照着的破落窗纱，白色的光影明明灭灭，像是夜晚流萤拨动的清浅水纹。
床边，夹着白雾的明光绕着莫璃浮动。一击得手，她便幻化回了人形。
她向来尊重实力强劲的对手，让对方死得明白，是她执念般的致敬。
这是她五百年来“处理”的第151个“威胁到位面平衡”的“因素”。等到把手上这笔缴获的时空之力上交之后，她就可以成为时空统领者了，她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了。
那个高高在上卧在龙椅上的他，那个冷漠地俯视着众生的他，那个……紫色眸子、让她思念成疾的，他……
上一次躲在众人后头偷眼看见他，是什么时候？五十年前？七十年前？还是一百年前？
莫璃记不清，也不愿去记，她宁愿相信，每晚闭上眼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真的是他……
身前，银色的光门逐渐显现，莫璃却忍不住回了头。
那少年淡棕色的眸子，总让她心里有点莫名的悸动。
这些年，她亲手了结了无数“不稳定因素”，有通体雪白的银眸九尾妖狐，也有执笔改写天下的文弱书生；有负剑劈天地的修士神尊，也有拿着板糖卖着萌的小萝莉；有电光缭绕的冰冷机器人，也有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妖媚……
这些“不稳定因素”，或长或幼，或人或妖，没有哪怕一个是好相与的。
也对，要是不棘手，也轮不到她这个时空掌控者出手。
这一点，她在被那名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用波板糖硬生生地敲断了几根肋骨之后，便有了深刻的认识。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相信她所看见的世界了。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不带一丝情感地执行完她的任务，然后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忆起当年她还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彼时，她是他指尖的精灵；此刻，她是他脚下的尘埃。
血溅在身上，是热的；泪滴在心里，是冰的。
“唉……”一声浅浅的叹息，幽幽地荡漾，莫璃转身，迈向光门。
“那不是真的。”温和的男声响起，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谁！”莫璃瞬间退回，摆好了防御的姿势，一团团散着彩色光晕的法术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没有司敬给她遮风挡雨，她便只能尽力护得自己周全，跌跌撞撞地去追寻他毫不停歇的脚步。
“是我……”床榻上伏着的男生有些艰难的支起自己的身体，“咳咳……”殷红的液体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在月华的映照下，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竟然没有死透！
莫璃心下暗惊，近来的任务目标里，还没有她不能一击毙命的。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明明可以装死等她离开，那孩子为什么要出言惊动自己？
指尖，紧扣着的法术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发出。莫璃望着床上斜着身子的少年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不知为何想起了他。
当年，他的眼眸也曾如同这个少年一般，温和、清澈，似乎收纳了世间所有的真和善。哪像如今，那双紫色的深潭，不知埋了多少的野心和……血腥？
“时空乱序，不是你现在看到的那样！”少年的语气有些急，每吐出一个字，他嘴角涌出的鲜血便要多上不少，看得莫璃眼皮直跳，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王，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少年的眼神盯得莫璃有些慌。
王？这是……在说他？可是，这个孩子是怎么知道时空乱序和他的？
莫璃的心思有点乱，少年却没心情等她回过神，即使嘴里涌出的鲜血已经沾满了整件衣衫，却还是要执拗的开口。
“你……一定要……替我……找回真正的……王……一定……”
每一个字，都在消耗着少年残存的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一句话还没说完，少年圆睁的双眼已布满了死气，嘴巴尽力的长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符，只剩下不要钱般流淌的鲜血。
少年，死了。
怔愣地回到了自己成为时空掌控者之后分到的小窝，莫璃眼前回放着的，却全是少年临死前的样子。
暖风拂过，莫璃却硬生生地感到了一丝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