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瀚到江陵暂歇,本是要继续向西去的,故洈水湖一别,令家兄妹便继续押镖向兴元府,叶云瀚则先行一步,只身启程了。只是苏沉薇,虽然一同前往兴元府,只怕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令倾雪虽然年岁不大,但也由此明白苏沉薇的心事自此难解,又碍于令驰云在场不便说明,只暗中希望大哥令啸风能早日和苏家千金完婚,不要再横生事端。
令驰云毫无反应,并非是注意不到,而是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谋一个局。
叶云瀚在还他驰云令时,给了他一枚画着奇怪符号的坠子。走镖多年,他知道这些文字该是异族所出,正应了端王的忧虑所在,便想冒着前番的盗贼之名,探一探这群金人的底细。只是需要借一个由头引出金人的埋伏,他才好趁机混入。于是他故意在路上铺排阵仗,更慢了两分脚程,只是想让暗中的金人误以为此时令家已经无所畏惧,放松了警惕,故意刺激他们。不管令驰云是否已经交付端王真正要押送的东西,兴元府一日近似一日,若是东西还拿不到手,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不过他可以如此从容,还多亏了叶云瀚为他寻了一个最佳的时机:侥幸遁走的那人并非一出门就被叶云瀚抬手毙掉,而是辗转了几十里,和联系他的人碰了面。也正是此时,叶云瀚才确定这个人从令驰云身上偷走的居然是驰云令。不过联系他的金人未收走驰云令,而是吩咐他先去疗伤,潜藏起来盯着镖箱伺机盗宝,到时候再凭借着坠子回返。这中间时间一错,故而让令驰云有了一个极佳的反间而入的机会。
临行前他用火漆封了一卷《道德经》,秘密锁在箱中以备不测,现在终于能用上了。
没过几日,江湖上传出一则惊破了天的消息:令驰云押送的端王镖箱虽未被劫,反倒被盗了,一应货物被翻了个乱七八糟,不少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又有人说,岐黄圣手之女苏沉薇没来得及用毒便中了暗算,而令倾雪更是昏迷不醒。令驰云逃过一劫,立刻马不停蹄地追了下去。刚刚押完镖的令家大公子令啸风连回家结镖都没来得及,就紧急前往镖箱出事的地方主持大局。
令啸风听说家中镖箱被盗,又得知未婚妻和妹妹中了暗算,自是心急如焚。不过作为令家的大公子,自然也有些过人之处。单说这武功,令啸风继所习“虎啸龙吟”心法,乃是脱胎于奔雷拳路数,加之以韬养内劲之法门。如此招数出手,除却奔雷拳中所蕴含的刚劲与迅猛,更兼驱使周身真气游走连绵平稳,使劲不绝,既能争一时之长短,亦可较纠缠之高下,实属四平八稳难寻掣肘之上乘武功。若论性子,令啸风为人比较冷淡,不曾狂喜亦不曾暴怒,不论生了什么变故,从面子上看不出任何过激反应,这与令驰云的恩怨分明重情重义大相径庭。不过身为下一任的令家家主,这种处事不惊的态度,倒也确实不可或缺。
令倾雪和苏沉薇现在共处一室,由令啸风亲自守着,生怕再出了什么差池。尽管镖物已经被盗,但是令啸风仍然坚持以静制动,不敢放松警惕,一面紧紧追着令驰云的消息,一面操心照顾着两个丫头,连夜里也不敢睡踏实。
“谁!”
夜半时分,黑暗之中,令啸风鼻息一动,猛地向前一探,果然擒住了什么东西。
“放手,疼死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武功是拿来对付自己人的么!”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令啸风立刻松手,这时,一盏明明灭灭的小灯亮了起来,苏沉薇和令倾雪正坐在他身边,一脸活泼相,哪里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怎么回事?”令啸风顿时觉得事情不对。
“大哥,你别着急,这是二哥布的一个局。”令倾雪把灯放在令啸风的床头,轻声解释道。而一旁的苏沉薇正满脸怨念地摇着手腕,想想令啸风以拳法闻名于世,刚才那一下子估计力道不轻。
“二哥找到了反间进入那些来劫镖的金人的方法,这次务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令倾雪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他这局,是不是只有你们三人知晓?”令啸风神色不变,眼眸里的平静多了些冷冽。
“大哥,对不起了,为了让那群狡猾的劫镖贼上当,只能委屈一下其他人,陪我们演这么一出戏。”令倾雪眼神乖巧,看着她平日都不怎么敢亲近的威严凛冽的大哥,生怕他一怒之下,回家去向爹告兄妹两个的刁状。
“臭小子。”令啸风吐出这三个字,分不清是夸奖还是责怪,“下到坊间,上至朝堂,全天下都被他折腾得不得安宁,倒真有些胆魄。”
“所以,大哥,咱们现在就是要老老实实呆着,帮二哥设好这个局。”令倾雪虽是一心想着为她二哥辩护,但是又不敢惹得大哥生气,只好轻轻推了推一旁的苏沉薇。
“啊,是啊……驰云一路辛苦,好不容易有机会转明为暗,无论如何也要助他……”苏沉薇的分量到底是不一般,只消一开口,令啸风便不再数落了。
“走镖在明,劫镖在暗,他怎么反间?”过了一会儿,令啸风才若有所思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