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年二月,大伤元气的飞龙门和韬光养晦的一方镖局,都在沉寂中默默调养恢复了好些日子,使得江湖武林似要回归正常之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搅浑了全天下的水。
三月二十二日,黄道吉日,金国王叔完颜和拓将携两位金国宗室中的王子赴临安,一作出访大宋之邦交往来,二是为了求娶一位皇室血脉的公主,以固修盟之好。
但是,目前的皇室血脉之中,可当婚龄的公主只有一人,就是刚过及笄之年不久的、端王赵慎的独女——安平公主。加之当今天子爱重这个小侄女,册封与笄礼均是以天子嫡出公主之规程操办的。金国王室在这个时候派人前来求亲,而端王又是如今朝中力主抗金一派的中流砥柱,其用意为何,不言自喻。
以隆兴帝的一贯作风,这桩亲事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可是想要光明正大地推拒金国两位身份相当且苦心栽培的王子,功夫却不能全下在政事堂上。所以,金国君主的知会刚到,他立刻就把自己的六弟宣到了议事堂。
“皇兄又在解棋了?”
端王赵慎进了议事堂,内中几位重臣便纷纷向他致礼。赵慎向堂中一看,却见隆兴帝并没有被重臣所围,而是独自坐在一旁棋盘边,正一步一步地思忖着,将一局杀得难解难分的黑白子解开。如此习惯,说来已是二十多年,赵慎见状,知道隆兴帝正在思虑为难之事的万全之法,故也只招呼一句,便示意众人退下。
“嗯……哦,你来了。”一局解完,隆兴帝似有所思,呼出一口气,抬头却见赵慎等在一旁,便连忙招呼他入座。
“看皇兄还有解棋的雅兴,臣弟也能长出一口气了。”赵慎坐到棋盘另一边,笑道。
“朕的雅兴,有什么紧要?这老丈人,可不好做呀。”隆兴帝听得赵慎揶揄,也不纠正,只端来手边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老丈人,哼,他们才不肯这么想呢。”赵慎神色正了几分,略一顿道,“如此堂皇发难,臣弟虽说要做好一万分准备,可也不得不怀着些最坏的打算呐。”
“这话,你也对舒儿说了?”隆兴帝闻言,手上茶杯一停,瞥了一眼赵慎道。
“舒儿哪里还用得着臣弟来说这些话啊。别说这些日子市井百姓口耳相传,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被她的云叔叔旁敲侧击,能不比这事出从权的辩解管用吗?”
“唉……”隆兴帝闻言而笑,将手中茶杯放下,神色凝重了几分,“不过话说回来,早经历些这种磨难,也不是全无好处。即便没有这次发难,舒儿已经及笄,此后登门求亲的还会少吗?你这朝堂柱石,也少不得这儿女之难的考验呐。”
“皇兄说的是。”赵慎笑笑,又问道,“方才见几位重臣都在参详,难道皇兄已经在打算如何走官家行文来推拒不成?”
“总得准备着,可是这推托之词多少也有几分虚假在,不好编。”
“既然皇兄不甚满意,那臣弟这一趟,大概就是皇兄的另一手了?”赵慎一番思忖,道,“不过皇兄的用意,到底是倾向哪一边,臣弟还是无能猜度。”
“退敌,是急事,需要立刻办;然而这婚事……朕觉得是重事。”隆兴帝颔首道。
“退敌是急事不假,婚事嘛……”赵慎说到此处,却言语一住。
“怎么,是闲事?”隆兴帝抬眼看了一番赵慎,失笑道,“你也觉得是闲事?”
“皇兄既然说了也,那么看来,这事若是放给朝臣,也是闲事了。”
“哼,你是不知道。”隆兴帝想起朝臣上表对此事的议论,立时脸色便差了三分,起身道,“拿这桩婚事大做文章的,可是大有人在。这种时候,明眼人都分得出轻重缓急,可你却不知上表奏疏的里头,倒有多少是给朕吹嘘自家子弟的。看来这些人多半是以为,朕这次骑虎难下,必定得早早地把舒儿嫁出去,以婚约搪塞才行了。”
“真正的轻重缓急,他们怎么会懂呢?”赵慎见隆兴帝似有薄怒,却也一笑,起身道,“臣弟这么说,只是因为心博当年,便是一贯不把联姻当成什么事罢了。”
“嗬,唉……”提到云心博,隆兴帝不免为之一叹,重又开口道,“所以啊,既然有道理在,朕这一次,还真的有些想试一试那种法子。”
“皇兄是想……”赵慎试探问着,打量着隆兴帝脸上神情及所含深意,须臾道,“真把水搅浑,有把握吗?”
“这两个王子的底细,朕打探过。一个是完颜宗弼的袭爵子,一个是完颜宗望的遗腹子,都不是寻常人物啊……”隆兴帝沉了沉眸子,正色道,“指望着朝中官员的子弟,朕不看好,更难看上……既然是六弟你的掌上明珠,又有这么多的奏本谏言,朕大操大办地郑重一次,又有何妨?”
“自然是无甚话柄了……只是臣弟没有想到,皇兄会对这江湖中人不怀成见。”
“江湖中人……自古大隐于市,真正的翻覆玄黄之才,谁不是锤炼于红尘之中呢?”
“一方镖局令驰云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