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所负干系甚大,如此厉害的阵仗之下、连人手都难保全,眼下更是半点头绪都没摸得,你们倒有心思评议起长短了?怎么,以为是自家郊游、下河摸鱼来啦!”
一通疾言厉色,惊得这几个尚有余力跟上的王府侍卫大气都不敢出。一来,夙月青所言确实在理,隆兴帝不好派遣官军出面,这几十个王府侍卫是赵慎特意派遣前来一探宝藏虚实的头阵,是以他们发现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是万般紧要;二来,即便是这些个素日里也算久仰大名的好手,如今眼见了金翎神捕的能为,心下也是没一个不服的。休说是在澎湃汹涌的回旋激流之中护持自身,于他们而言都算艰难,而夙月青不但可以自保,甚至在内中判别方向、借道取利等等诸般本领,绝不是他们这些个侍卫所能相比。
然而,此时的夙月青完全顾不上这群侍卫心下如何激灵,她自己的心思,一大半都凝聚在眼前这精妙得堪称诡谲的水帘洞上,一小半却落在下山之前、师父亲自交待的一番话上。不让小乙下山,是夙月青早已料到的;但她意外的,却是师父予她的嘱咐——
“师父,下山一行,本也是弟子意料中事。既然各路江湖客拜山一回,那么这诸般因果,想来此行当有落定。只是弟子有一问尚不能定夺——此次下山乃奉师命,然,若遇上所图甚巨之人,请师父示下:是秋毫无犯,还是未雨绸缪呢。”
“福生无量天尊。满山之上,也只有你,敢这样向为师开口了。”
“师父见谅。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弟子若不能与师父交底,恐于大局有损。”
“你能说得出这句话来,用意便很明显了。”
“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师父平日里教导弟子说天道微茫而能立信,只不过,弟子愚钝,以为人心终究能否参通天道,亦需机缘……若是人心终究要逆天而行,只会因为天道微茫之象而心生妄念,寄望于百密一疏之侥幸。若是如此,我等修道之人,又是否应当以秉承天道为己任,澄清玉宇呢?”
“……你和小乙,骨子里都是一般的倔。罢了,罢了,也许这也是我的天命。”
“师父是应允弟子了?”
“月青,你的脾气,为师自是清楚。事有紧急,你恐怕不会为任何人有言在先而舍去自己的定见。之所以这样问,无非是想……无非是想,让为师自己,把这话、听进去。”
“弟子不敢逼迫师父……只是,这些日子的乱局,实在够多了,若是山门——”
“放心。若说为师还能对什么事情有把握,恐怕也只有这一桩了……月青,此一局势在必行,又凶险万分,如何行事,恐怕也不是教诲所能成全,是以,你便自行定夺吧。只不过,为师有两句话望你牢记:一者,无论如何,性命要紧;二者,若生惊变,不妨——不妨一试、与叶云瀚协力。”
“……师父,您是、知道了什么么?”
“原本以为,为师确实有些了解,可到如今却发觉,为师所知,早已大变、甚至还远不如你们这些后辈人物……孩子,行至此处,知情与否,已不紧要。既然你心有主见,又有魄力,这一次,为师便不再动摇于你——不妨一试。”
白飞羽挑衅的意味已经十分明确,是以今日这地宫之中,势必会有一场殊死较量。若是叶云瀚与令驰云联手,恐怕白飞羽再怎么突飞猛进,一时间也无法轻易得逞;只是进了这地宫来,被回旋激流冲刷漫卷,竭力撑持方至此处的夙月青,心头愈发涌上一股不安。其实,正如方才侍卫们随心所欲议论时那般,这阵仗若只是用来藏宝,着实小题大做了。身为栖霞宫首徒,一身本领也堪称贯通经纬的金翎神捕,至此也已看清这方地宫之方位走向、铺排手笔,便是皇陵也不过如此——人力物力,设计布置,恐怕都不是寻常富贵荣华所能达至。
难不成还真的有人想借此翻覆江山、染指至尊不成?若是如此,搞不好白飞羽只是一个噱头,而背后黑手,也许已经在此处守株待兔、以待一网打尽了。
如是想着,夙月青心头如有千钧重担,一时间又是急着找到叶云瀚与令驰云二人行踪,一时间又是不敢怠慢于六王爷在行前的嘱托:查探此中阴谋,并于中取便、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捕头,您在这儿站着看什么呢?”
“这儿有什么异样么……唉?这棵树怎么倒着长啊?”
“什么倒着长,分明是两头长。”
“哟!这儿后头还有好一大片呢!都是两头长的!”
跟着夙月青的几个侍卫顺着方向看去,但见一大片状若榕树一般宽大高耸的树木,却与寻常所见大相径庭:寻常树木得水,根系繁茂才有树冠葱郁,唯独这沿路一大片,一眼看上去,树冠却比树根还要粗壮茂盛似的。待到近处细看,却发现这根系繁杂匪夷所思,缘石壁而上,盘根错节,更像是一大片树根横劈在了石壁上。
这一片树木粗壮,怎么看也有数十年寿命了,地下暗河之中得活这许久,还是让见多识广的王府侍卫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