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上背负的不仅是自己一条人命的时候,她总是会变得更加慎重,也会变得更加勇敢。
如果杀人是为了自己和自己肩膀上背负的人命,那就不应该犹豫。
哪怕是罪过,也要用自己的余生去担负这个责任的。
在纯子因为气力不足而陷入苦战的瞬间,林夕对着那个瞄准纯子脑袋的人扣动了机板。
“砰——”枪声响起,远处那人应声而倒,飞溅而起的鲜血让林夕的视野模糊了一瞬。
——不……这是我的血。
子弹的冲力直接敲碎了林夕的重心,她从树上摔落,像是被丢出巢穴的雏鸟。摔在枯枝烂叶的泥沼里,林夕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神情冷然,像是一樽凝固的蜡像。不等她挣扎地坐起身,一柄手/枪已经抵在了她的脑袋上。
“我不杀你,你自己把手环卸下来。”那个刚才还抱着叶室青的小腿哭天抢地的男孩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他拿枪的手很稳,跟林夕一样,“我知道你能在不砍断手腕的情况下把手环卸下来,你自己动手吧。”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藏着武/器。”林夕不答话,捂住手臂的手指已经抠进了伤口里,在剧痛中挖出了那颗子弹,“这么小型的左轮手/枪,难怪你能贴身隐藏而不被发现,但是受枪型所制,威力有限,只怕是无法穿透人类的头骨吧?”
“是,但是心脏的话,却是绰绰有余了。”安藤直树冷静的神情竟和林夕有几分相似,“我不想杀你,但是我妹妹还差一个蓝环。你的朋友们和那群人对上,活下来的可能并不大,交出手环然后逃命去吧,至少这样还能活到天亮不是吗?”
枪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深夜里的寒风真的会让人觉得寂寞,也会让头脑格外地清醒。
安藤直树以为这个女孩会哭,会求饶,因为她看起来比他的妹妹也大不了多少。他其实不应该那么快动手的,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或许还能寻找其他的目标,或许还可以让她别那么快绝望。但是他不能,时间拖得越久,面对着这些善良而且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他就越来越下不了手,越来越觉得自己卑劣。他其实没有撒谎,他的红环和蓝环是在旅馆外的尸体身上捡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像这样骗来的。
欺骗那些对他怀抱着善意的人,让他们的善良和付出变成一场可悲的笑话,辜负这个世界上少得可怜的温暖——他是这样活下来的。
他不像他们一样能挺直着脊梁骨活着,能面对着一个立场对立的人还能伸出手说我们一起活下去。
痛苦吗?愧疚吗?抬不起头?
但是他必须带着妹妹一起回家。
安藤直树不认为对上猎人组大部队的那三个人还能活下来,他们死了,猎人组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蓝环的。所以安藤直树动手了,他必须得到这个少女身上的最后一个蓝环,为妹妹凑齐五个蓝环,带着她回家。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他作为哥哥,他必须帮妹妹挡住这个世界的黑暗。
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躺在地上的少女神情平静,没有他记忆中那些被背叛人错愕或是竭嘶底里地模样。她的眉宇间甚至没有多少痛苦,她只是安静地仰视着天空,像是透过皎洁的圆月,试图寻找到些许的星芒:“如果你活了下去,见到了阿青,能帮我带句话吗?”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安藤直树想到了刚才握住她手的那个少年,他这么想着,内脏几乎都绞在一起痉挛抽搐地疼痛了起来:“你说。”
她的语气突然低弱了下去,像是意识消逝了一样,她不经意地抬起手,轻轻地搭在枪管上,细弱地道:“……就说……”
安藤直树并没有发现自己跟林夕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范围内了,他只是试图支起耳朵,在嘈杂的枪声和尖叫中,他想要听清楚少女的遗言。她或许还能活下去,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还会死在这里,最好不过的结局也不过是活到天明。
飒飒的风声灌入耳蜗,连带着少女清冽的低喃,透着附骨之冝般的冷意。
“背负着别人的性命而活着,真了不起。”
“我也很意外,你居然敢靠我这么近。”
……什么,意思?
安藤直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感受危机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机板,却只发出“咔啦”的一声空响。
下一秒,他才发现,不是他反应能力差,而是他体内的血压归零了。
脖颈旁侧的大动脉被薄薄的美工刀割开,细小的豁口在压力的作用下膨胀扩大,鲜血如同井喷一样爆射出一米多高的血柱。容貌稚嫩柔软的少年捂着脖颈处的伤口缓缓倒下,他那双蒙了云翳般的眼睛,只能看到手里在刚刚被瞬间拆解的枪支,还有少女砌在鞋尖的细薄刀片。
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在旅馆外面捡到那具尸体,如果没有得到那么多的蓝环,如果不是距离成功只有一线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