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基地实在令人震惊,林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着方才摔下来的时候好在是摔在基地里头,万一从这个地方摔下来……怕是真的要去见上帝了。
如今身上背负着的不仅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林夕心里后怕不已,对于自己贸然带着零出来的行为也有些后悔。
倒不是后悔自己带上了拖累,而是后悔自己自身难保,可能最后还会害了这个孩子。
哪怕这里如同人间地狱,但是至少他还能活着。
零环着林夕的脖子,脸蛋埋在林夕的发里,神情如同蜡像一般凝固在冷肃之上。他环着林夕的姿势很僵硬,两手圈过脖子,手掌紧扣着手臂,这个动作很牢固,只要他的手臂不断掉或者他自己不松手,他就能……就能什么呢?
高兴、生气、难过、害怕……林夕现在的心情,又是什么?
“零,抱紧了。”林夕抓住墙壁上爬梯的杆子,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力气。在身体素质莫名拔高的现在,她要背着一个七岁的孩子上去似乎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小心不要摔下去,如果掉下去可是会摔得很疼的。”
这种时候还关心着背上的小孩摔下去会疼。零回过神来,微微垂下眼睫,轻声应道:“抱紧了。”
爬梯不高,不过一层楼的高度,林夕手脚麻利的背着零翻上了平台。零的脚扭了,林夕双手空出来了便拢着他的大腿让他趴得舒服一点,推开一扇虚掩的矮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冻得林夕面皮紧绷。扫了一眼门内那悬挂墙沿的冰凌,林夕便知晓这温度不是小孩子能承受得来的。来不及多想,林夕立时将孩子放下,脱了自己的风衣,将人裹得严实。
零抬着两只手,清澈的眸子看着林夕蹲在他面前帮他挽起过长的衣袖,语气里微微染上了困惑:“林夕?”
林夕不过一会儿便被冻得嘴唇发紫,她朝着自己的掌心呵了一口气,使劲搓热后轻轻拍打着零的脸蛋。待到孩子小脸蛋红润了,林夕才将他抱起搂在怀里,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哆嗦的:“要出去,但不知道需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零垂了眼,林夕的怀抱很温暖,他缩着手脚依偎在她的怀抱里,道:“好。”
林夕说完就闭上了嘴,避免寒气从口腔中趁虚而入。她将男孩捂在怀中,给他保暖的同时也为自己留下些许温度。仗着如今身体素质的显著提高,林夕便小跑了起来,一来是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二来则是通过运动给身体带来热量。
好冷,想来一段热情如火的探戈。
林夕抱着零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出口处,怀里的小男孩被颠了一路,走到头的时候他居然从林夕怀里冒出了头来,皱了皱鼻头。
“林夕。”他叫她的名字。
林夕正全神贯注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象,但是听见怀里的男孩喊她的名字的时候,还是立时回应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夕知道怀里的孩子人格残缺,话语少得可怜,因此他口中的每一句话,林夕都会重视。
一直很安静的小男孩脑袋拱了拱,拱出了那过于宽大而将他包裹起来的风衣。
那一头干净清爽的小碎发被拱得凌乱,让男孩清秀的脸蛋看起来那样乖巧可爱。说句实在话,这个精神病院里虽然都是神经病,但是样貌却是一个顶一个的好,想到茜茜那如同天使般纯美的五官,想到神父那如精灵般跃动着生命之美的容貌,零真是不起眼极了。
但是林夕觉得他很可爱,生气地让人走开的时候可爱,问为什么红花绿树而不是绿花红树的时候可爱,毫不犹豫答应要跟着她走的时候可爱……哪怕他面无表情毫无情绪反应,人格残缺还社交障碍,但仅仅只是不伤害她这一点,她就觉得他很可爱了。
怀里的小男孩仰起小脑袋,朝着林夕露出了一个略带生涩的微笑。
林夕愣住了。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林夕,好玩,再来。”
林夕:“……”
收回前言!这倒霉孩子!
——这间“孤儿院”,成年人竟比孩子多出数倍。
不,应该说,这个孤儿院里的成年人数量多得有些不正常。比如说躺在地上的两名黑人,他们身上穿着警卫特有的蓝色衬衫,配备了手/枪以及对讲机。但是林夕分明还看见过身穿西装以及白色医生服饰的尸体,而那被女孩杀死的女子,身穿的则是修女服。
孤儿院、医院、教堂——这一块被铜皮铁墙圈起来的牢笼里,至少有来自三个不同地方的人存在着。
林夕感觉到了令人不安的矛盾感,正如中世纪与现代风格的融合一样,那来自三个不同地方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充斥着无言的排斥与违和。如果说这间孤儿院的确是出自中世纪那个黑暗的年代,那么在孤儿院的范围内建一座教堂倒也情有可原。因为越是不幸,越是需要信仰,活得痛苦,才需要一点希望来支撑着他们继续存活于世,让自己相信死后的确可以前往有神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