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停下来时,林夕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她上前几步,挡在零的面前,看着另一侧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一片漆黑,安静得令人心生不安,远处有非常黯淡的光亮,让林夕不由得想起自己夜晚走回宿舍时那街头巷角被拉长的灯光。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想法让林夕心头一跳,她牵着零的手,大着胆子迈出一步,每跨出一步都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探索一下面前的方寸之地,方才继续前行。
直到走到了被灯光照得到的地带,林夕才稍稍放下了戒心往前走去,他们穿过了一道门,又看见了一架长长的铁桥。不同的是这次,桥的对面是一扇大开的门,借着黯淡的灯光,林夕能看见那是向上延伸的阶梯。他们当时候为了避开神父以及寻找资料和出口,特意往基地的下方走了好几层,但是从电梯的升降时间以及高度来看,他们距离地面应当是……不远了。
想到这里,林夕的心脏便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地面上会有什么?林夕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林夕也不清楚。
但是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林夕抱着零,踏上了铁桥。但是事实总归是不尽如人意的,当林夕以为铁桥下方就是他们上来的那一层层地下基地时,她就被彻底震住了。
堆积如山的尸体,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人几欲作呕。
林夕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抱着零,捂住他的眼睛,心里却是压抑不住一层一层翻上来的恶心。谁能想到?这铁桥的下方竟是一个不小的埋尸坑,倾倒的全是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的尸体。大多尸体都残缺不齐,被压在下方的甚至都已经化为了裹着布片的白骨。
“看着这些孩子,你觉得恶心吗?”
清朗温柔的声线传进耳朵,却如同恶魔的呢喃,林夕猛然扭头,就看到那身穿深红色祭服的神父站在她过来的路上,依旧笑靥温柔。
他不看林夕,只是看着下方堆积如山的孩童的尸体,唇角带笑,目光如水,伤怀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我隔一段时间总要来这里看看这些孩子的,很多人来到这里,看了一眼,不是畏惧就是恶心,大体也逃不过这些负面情绪。但是我真难过啊。”
他叹息,那双跃动着生命极致美丽的红眸沁出了一滴泪水,划过他的脸颊,恍惚间竟让林夕觉得那是血。
“这里曾经就如同神的天国一般,孩子们天真而又善良,就像天使一样。”不管林夕是否有心情听他念叨,他只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带着他们唱圣歌、祈祷,与他们一起迎接每一天初生的太阳。他们都是很好很乖巧的孩子,不幸总是让他们很懂事,都是值得被人爱着的天使。”
他神情染上悲色,又是那副恬淡而又悲悯的样子:“都已经让他们尝过被至亲抛弃的痛楚了,为什么还是连最后的温柔都不给他们呢?”
林夕心中发紧,她死死地抱着零,咬牙道:“童谣里隐藏的密码,是你告诉孩子们的?”
神父的目光转向了林夕,神情温柔,微微带笑:“你看出来了?真是聪明的孩子。我忍了很久,告诉他们我能以□□义让孩子们听话,才让罪人们放松了警惕。我录入了所有孩子们的虹膜数据,修改了一条出入的密码,将它藏进了歌谣,告诉了孩子们,但是……”
——但是他们却都没有如他所愿地逃出去。
林夕心头发冷,她看着如精灵般俊美的少年,微讽道:“虔诚的殉道者,也会渎神吗?”
神父垂眸,道:“我信仰神明,一直如此,直到我的孩子们痛到流泪哭喊,还在叫喊着期望得到神的庇佑,我的信仰就碎了。”
林夕后退了一步,重心后移,这是一个很适合转身逃跑的姿势:“那如今我们要离开,你又为什么要阻止?”
“你不能出去,孩子。”神父又用那种伤怀而又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连话语都显得那样温柔,“落入地狱便不再纯白,进了这里就应该死在这里,不应该去污浊外面的天堂。”
神父这种前后矛盾的神逻辑并不是林夕能理解的,她愤怒地道:“你将孩子们看得比信仰重要,那你为何还阻止我带他出去?!”
“我说了,落入地狱便不再纯白。”神父耐心地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语,如同教养不知事的孩童一般认真,“你也看到他们如今的模样了,我不能让他们出去伤害他人,哪怕我爱着他们。请你原谅,孩子,死亡或沉眠此地,都是解脱而非痛苦。”